第57章

陆书瑾留在这头,或许还会频频朝对面张望,但她不会再尝试跨过鸿沟。

陆书瑾做了一个春色无边的梦, 梦中她被萧矜的气息层层包围,几乎要溺死在其中。

待她醒来,大梦散去。

陆书瑾睁开眼时,那从梦中带出来的心悸和情动让她呼吸都变得不平稳。她眨了眨眼睛, 动身想要坐起来, 脑袋却传来一阵钝钝的痛, 她顿时又有气无力地躺下。

她生来第一次喝醉, 这才明白宿醉醒来的滋味并不好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但她也无暇去照顾身上的不舒服, 只直挺挺地躺着, 眼睛盯着床顶的纱帘。

昨夜有些混乱,发生的事陆书瑾其实记得不大清楚, 但她仍记得萧矜与她发生了争执, 他说的话如尖利的刀子,狠狠戳到她的心口上。

陆书瑾也知道萧矜因为她而失落伤心, 但她无从辩解, 更无法让萧矜来理解她。

想起昨晚那场让她疼痛的争吵,她心腔里空落落的,好似心脏走失了。

陆书瑾后知后觉, 她对萧矜的信任和依赖已经超出寻常范围,在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萧矜, 猜测他在干什么, 面对什么人,今夜会不会回舍房睡觉。

一切转变都是悄无声息的, 丝丝缕缕渗入她的心口, 等她反应过来时,??x? 那些无形的东西已经编织成坚固的牢笼,将她的心困在其中。

或许很早之前她心里就清楚,只不过她不愿直面罢了。

她叹一口气,慢悠悠地从床上爬坐起来,只觉脑袋沉重无比,意识昏沉。

醉酒的滋味当真不好受,且她已经忘记昨日是如何回到舍房的了,醉酒之后唯一记得清楚的,就只剩下萧矜那一句“陆书瑾,你既然不入仕途,那对我而言就是无用之人”。

每多回想一次,都会让她心尖泛起疼痛。

可是再多的疼痛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低低的,无奈的叹息。

她起身,缓慢地给自己烧上一壶水喝,身体好受些后,便拿了衣物进了浴房,将浑身上下遗留的酒气都洗了个干净,换好衣裳出门时,却发现陈岸等人正在搬萧矜的东西。

她捏着手里的布巾,当场愣在浴房门口,眼看着随从将萧矜平日里常用的东西一点点搬出去。

陆书瑾过了很久才回神,快步跑到陈岸身边,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把萧少爷的东西搬走?”

陈岸正收拾萧矜平日里佩戴的那些玉佩,头也不抬道:“老爷回云城了,少爷不能在学府留宿了,便干脆让我们将东西全部搬走。”

“全部搬走?”陆书瑾恍然只听到这四个字。

全部搬走就意味着,萧矜不会再回来了。

她有些失神,面上的表情算不上难过,但也绝不是平日的冷静。她捏着布巾在陈岸边上站了好一会儿,看着他把萧矜的玉佩全部都整理好搬走,这才回到了屏风的另一边,于桌前坐下来。

桌上被她收拾得很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各种书籍,放眼望去,那些她曾经所用的鸡毛笔,劣质墨已经不见踪影,取之而代的是精致的砚台和雪白宣纸。

她盯着那些墨笔出神,翻开的书放在面前更像是一种掩饰。

坐了约莫半个时辰,陈岸在门口道了一声“陆公子保重”,继而门被关上,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陆书瑾这才站起身,走过屏风往另一边看去。

萧矜是在金银窝里长大的少爷,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即便是住在舍房这里,他也要大费周章地彻底改造一番。在地上铺上柔软的毛垫,当间摆放着红木矮桌,桌上没几本书但笔墨纸砚全是上等的,仿佛摆起来做个样子。拔步床是一点点搬进来组装上的,床边的角落放着几个柜子,是专门收纳他玉佩和头冠簪子等物的地方。

他还有熏香的习惯,精致的镂空香炉置在柜子旁,散发出清淡的香,能让陆书瑾一夜好眠。

昔日往这边一瞧,这么大点的地方,能让萧矜的东西占得满满当当但又不显拥挤,令人赏心悦目。

但今日陆书瑾往屏风边上一站,再看去时,哪里已经全部被搬空了。

她心情止不住地往下坠落,视线一一扫过去,因为记忆力好,即便是眼前什么都不剩下,她依旧能在脑中回想起摆在各个地方的东西和模样。

拔步床被拆了带走,整个地方空旷一片,被陈岸等人清理过,再不剩下任何东西,什么都没了。

萧矜当初来得突然,一如他出现在海舟学府的门口,一个包子砸在陆书瑾的后脑勺上。

走得也突然,就好比现在。

陆书瑾将这片空地从左到右来回看了几遍,最后转身回到桌前,摸出书本继续看书。

从早到晚,她未进食一口,眼睛也没从书本上离开。

这是陆书瑾进了海舟学府之后的第一次旷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