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 二、星海云庭(第3/8页)



那只金色的眼睛是智者大人的瞳,替他俯视着整个大陆,纤毫毕现,无论谁对帝国的统治有丝毫不满,有所图谋和异动,都逃不过这只无所不在的眼睛的窥视。

然而,此刻,那只金色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呈现在了伽蓝神殿内一个水镜中。

黑暗里水镜上波纹微微荡漾——戴着后土神戒的白衣女子侧影在水中荡漾,刚毅而清丽,眼映照着星辰,额角披着明月的光辉。那个影子在黑暗的水镜里反复地碎裂合拢,仿佛一次次拼凑出的幻影,触手即碎。

“嗒!”极轻极轻的一声响,仿佛空气中有无形的手再度接触了这面水镜,那个刚刚聚拢来的人影霍然又碎裂了。

是怎么也无法触摸到她了么?

黑暗里,一个声音在喃喃,发出无人能够听懂的含糊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狂喜。

来了……终于来了呀……

宿命的轮盘啊……快些,再快一些!压倒一切地转起来吧!

外面是午夜,开镜之夜,大地上一片繁华喧嚣,而万丈高的伽蓝白塔顶上却空空荡荡,只有天风吹拂而过。守在玑衡前的侍女忽然吃了一惊——紧闭了数天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袭白袍的云烛出现在了神殿门口!

“巫真大人!”一直忐忑不安的侍女发出了惊喜的呼声,疾步迎上去。

五日之前,巫真云烛进入神殿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连生死都成为迷题。而外面的传言尘嚣日上,说是云家三兄妹都已然遭遇不幸:幼妹被逐下白塔,弟弟因失职而下狱,连最后的长姐云烛也已经获罪身亡,云家大厦将倾。

权力的席位上出现了一个空缺,立刻就引来了无数窥测的眼神。帝都十大家族里都在酝酿着新一轮的暴风雨,不知道有多少双豺狼般的眼睛紧盯着,各自布局盘算。

帝都上空,密云不雨,暗流汹涌。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杳无消息那么久之后,巫真云烛居然从神殿里全身而退!

云烛膝行着退出大殿,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第九重门,又低下头恭恭敬敬地以额触地低低祝诵了几句,才转过身努力支撑虚弱的身体想要站起。然而应该是跪得太久,她膝盖几近僵硬,居然无论如何都挣扎不起。

“巫真大人!”侍女上来扶起了她,“您没事吧?”

然而,瞬间侍女就吓了一跳:她的手冰冷如雪,几乎将人的血液都冻得凝结!她低下头,看见了她右手里握着寒光闪烁的东西——那、那是什么?

“我没事。”借着她的一扶,巫真云烛终于挣扎着站起,不敢有片刻迟疑,立刻踉跄地奔下白塔,向着白塔下的刑部大狱奔去。

——那里的风中,似乎隐隐听得见受刑者低哑的呼声。

夜空中,那一颗破军星摇摇欲坠,发出黯淡的血色光芒。

苏摩沿着葱茏的树荫走向别馆,微微蹙眉——

“湄娘呢?”一路走来不见人,他略有不快。

“禀海皇,”阿缳回禀,忍不住地盯着他看,“今晚是开镜之夜,湄姨忙着应付那些来寻欢的客人——外头正在举行品珠大会呢。”

叶城向来多富商,风气浮华奢靡,每一个节日都是挥霍享乐的好名头,此番也不例外。然而听得“品珠大会”四个字,风帽下的碧眼却微微变了变。苏摩也不做声,只改了方向,直奔前头花楼而去。

不用人带领,一切都是熟门熟路,甚至花径旁的白玉小兽都依然故我。

“海皇?”阿缳吓了一跳,连忙跟在后头,“您要去看品珠大会?那、那是个龌龊地儿,您去了……”

根本没听这个小丫头的哀求,苏摩来到了花楼后堂,伸手推开了后门。

门推开的一刹,浓烈馥郁的香气汹涌而来,带着温热的水汽,穿过横挡在面前的越京十二景乌木屏风,迎面扑到了他脸上——那样熟悉的味道,让他一时间无法呼吸,恍如坠入了梦魇。

他太熟悉这种味道了:那是混和了龙涎香、肉豆蔻、迷迭香、九枝萝、雪域花、怀梦草等七十二味香料制成的香汤,其中甚至还放入了极其珍贵的瑶草,价值千金。而这个香汤的唯一用处,只是用来……用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直刺上来,他肩背微微一颤,手指慢慢握紧。

屏风后有无数人在欢笑,极为热闹,声音七嘴八舌地传了过来:

“哈哈哈哈……看来还是金老板技高一筹,夺了头彩!”

“这样一串二十七颗的凝碧珠,只怕帝都禁城里也找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