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6页)

“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伊莎贝拉留下来的一封信,是写给阿德莱德的。她说她不期待阿德莱德会原谅她,而这样也许是对的。她还说:‘要说我为了所有造成的痛苦感到抱歉,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我真的觉得抱歉,就不会这么做了。我想鲁珀特可能会了解,也可能不会。我会永远爱你们,即使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们。’”

崔西莉安夫人热泪盈眶地看着我。

“那可怜的小子……好可怜的人。亲爱的鲁珀特……我们都变得那么喜欢他。”

“我想他一定很难接受。”

自从伊莎贝拉逃走之后,我就没有见过鲁珀特,他隔天便离开圣卢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或做了什么事。一星期后,他重返缅甸的部队。

崔西莉安夫人泪眼汪汪地摇摇头。

“他对我们所有人那么亲切、那么和善。但是他不想谈论这件事,没有人想谈这件事。”她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忍不住会想知道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他们会结婚吗?住在哪里呢?”

崔西莉安夫人的思路基本上是很女性的,直接、实际,日常生活的事情占满了她的脑袋。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模糊地勾勒起伊莎贝拉家居生活的图像,包括婚姻、房子和孩子。她很轻易就原谅了她。她爱伊莎贝拉。伊莎贝拉所做的事令人震惊、很不光彩,让这个家族失望。不过这也是很浪漫的事,而崔西莉安夫人就是个极其浪漫的人。

如我之前所说,我接下来两年在圣卢的记忆都很模糊。之后办了一场补选,威尔布里厄姆高票当选。我甚至不记得保守党的候选人是谁,我猜想是某个人格没有污点、对大众不具吸引力的乡下士绅吧。少了约翰·加布里埃尔,政治不再吸引我的注意,我自己的健康开始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思绪。我去了一家医院,开始一连串的手术,这些手术对我的状况虽然没有造成伤害,但也帮助不大。特雷莎和罗伯特继续住在浦诺斯楼。圣卢城堡的三位老太太离开了城堡,搬进一栋有个迷人花园的维多利亚式小房子。有一年的时间,城堡租给了一些从北英格兰来的人。十八个月后,鲁珀特回到英格兰,并娶了有钱的美国女孩。特雷莎写信告诉我,他们正计划大规模重新整修城堡,只等建筑法规通过。我无缘由地对重建圣卢城堡这个想法感到厌恶。

至于加布里埃尔和伊莎贝拉实际上在哪里,还有加布里埃尔在做什么……没有人知道。

一九四七年,罗伯特在伦敦办了一场很成功的展览,展出他在康沃尔郡的画。

在那个时候,外科手术的技术有很大的进步。欧陆地区有好几位外国的外科医师,在处理与我类似的案例上有杰出的表现。伴随战争而来的少数好处之一,是在减轻人类痛苦方面的知识大跃进。我在伦敦的医生对一位斯洛伐克的犹太医生做的事很感兴趣,他在战争期间从事地下活动,做了一些大胆实验,而且有十分惊人的成果。我的医生认为,遇上我这种案例,他可能会试图进行其他英国医生不敢尝试的手术。

这就是我在一九四七年秋天,到萨格拉德去找克拉斯维奇医生看病的原因。

我没必要描述自己故事的细节,只要提到克拉斯维奇医生的部分就够了。我觉得他是一位细腻又聪明的外科医师,他相信我只要动手术就会大幅改善状况。他希望我在手术后可以用拐杖自由行动,而不是躺卧着当个无助的废物。他安排我立刻去他的诊所。

我和他的期望实现了。六个月后,如他所承诺的,我可以拄着拐杖走动了。我无法形容这让我的人生变得多么兴奋。我继续留在萨格拉德,因为我一个礼拜必须接受好几次物理治疗。某个夏日傍晚,我缓慢且痛苦地在萨格拉德的大街上摇摇晃晃走着,然后在一家小小的露天酒吧停下来,点了一杯啤酒。

就在这时候,我的目光穿过几张有人坐的桌子,看到了约翰·加布里埃尔。

我非常震惊。我已经很久没有想到他了,完全不知道他在世界的这个角落。但这个男人的外貌更是让人吓了一大跳。

他变得很落魄。他的脸向来有点粗犷,现在却粗犷到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不仅臃肿不健康,而且双眼布满血丝。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他有点醉了。

他望过来,看见了我,然后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我的桌子走来。

“唷,”他说,“看看是谁啊!我绝对没想过会见到的人。”

要是我能一拳揍到加布里埃尔的脸上,会让我感到无比的快乐,但事实上,除了我没办法打架之外,我还想知道伊莎贝拉的消息。于是我请他坐下来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