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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相比于其他的人生岁月来说,一个人从十三岁长到二十一岁要经历更大的一番蜕变。那可算得上是人生中的一大段时光。对一个二十一岁的男孩来说,十三岁时就已失去的联系,除了些许情感上的温存之外,几乎很难再泛起波澜。拉特切兹这么多年以来——什么?哦,——八年里一直都被视作西蒙的财产;他整整八年都认为自己二十一岁的时候能够名正言顺地继承他母亲的财产:可突然在丝毫征兆都没有的情况下,他就被剥夺了一切,只怕是比他性格更加坚韧的人也会失落沮丧的啊!”

“恐怕是我方法不得当,”碧自责地说,“也就是说,我告诉他们的方式不对。我应该私下先跟西蒙讲。可我这么做只是想对孩子们一视同仁。还以为他们都会高兴的呢。要是当初单单把西蒙挑出来,让他先知道这个消息的话,就会——就会——”

“就会提前料想到这些麻烦。”

“是啊,就是这么回事,我觉着也是。我就设想过西蒙的反应会——会跟其他人不一样。我只是想尽量限制这种落差罢了。你看,我还从没想过,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居然会声嘶力竭地否认帕特里克还活着的事实。”

“就是不欢迎他。”碧咕哝道。

“是啊,不欢迎他。这也难怪。如果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接受一件事,那会让你之后的处境更加困难。你毕竟是用成年人的心态记着帕特里克这个人,所以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你自然会很高兴的。”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说,“或者——难道你也不高兴吗?”

“我当然是高兴的啦!”她赶忙答道,语气有些过于激动。好在乔治也没在意。

“西蒙到底是没有用成年人的心态或是情感来记住他那个哥哥的。他对帕特里克的感情只存在于记忆当中,与当下无关。眼下,是夺遗之恨战胜了手足之爱。”

“哦,乔治啊,可别再往下说了。”

“嗯,可最好还是不要回避这个问题。要想跟西蒙这种恨意做斗争,恐怕得有神一样的博爱才行;可惜西蒙身上从来找不见这样一种爱。可怜的西蒙。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想必是多么地不幸啊!”

“恰好就在这节骨眼上,我们刚好又在准备他的成年礼。”

“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八年,至少这次总算是找到了答案。”

“什么问题?”

“帕特里克自杀的真相。我一直不能把自杀和我所认识的那个帕特里克联系在一起。帕特里克是个敏感的孩子,可他非常懂事,颇为中庸。比他聪明一些的西蒙虽没有他那么敏感,可做起事来却远不及他得体。此外,他还有强烈的责任感。如果拉特切兹这份重担突然毫无征兆地落在他的肩头上,他或许会觉得责任重大,于是才离家出走,可总还不至于了结掉自己的性命。”

“我们当时为什么就毫无疑问地接受了他自杀的说法呢?”

“是那件留在悬崖上的外套。那字条——读起来无疑就像是自杀留言。当时除了老亚伯在坦壁和悬崖之间的小路上见过他之外,再无其他目击者了。还有,在此之前就有很多自杀者从那个断崖上纵身一跃……所以,我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自杀的结论。我甚至都记不起有任何人对此有过任何的疑问了。可在我心中,我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倒不是说他自杀的方式,而是他帕特里克竟会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这跟我所认识的那个帕特里克天差地别。好在我们现在终于知道,原来他并未自杀。”

“当我闭上双眼的时候,这丁香花就没有颜色;等我睁开眼,它们就是紫色的。”碧自言自语道,这也是她强忍眼泪不至于溢出的方法。就像是看戏剧时,她会用数数的方法抑制泪水。

“告诉我,你为这个成年归来的帕特里克感到高兴吗?”

“是的,是的,我当然高兴啦。他在某些方面倒挺像当初出走的那个帕特里克。十分安静、十分内敛、十分体贴。你还记得帕特里克在准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前,都会回身先问:‘你还好吗?’他现在也还会为他人着想。不会——强迫我,或者认为我们理所应当要欢迎他。哪怕流年不利,他也会自己一个人扛。西蒙总是怨天尤人、满腹牢骚,可帕特里克却总会一个人应对。现在的他似乎还是这样。”

“那么,你是觉得他流年不利了吗?”

“我猜是没有那么称心如意的吧。忘了跟你说,他瘸了。”

“瘸了?!”

“是啊,好在只有一点点。是骑马时出的事故。他现在对马儿还是那般如痴如醉。”

“这会让你好受些。”乔治说道。他说这番话时有些不大自然,因为他并非爱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