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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一个海岸警备队员在悬崖边巡逻时发现了帕特里克的外套。通过对艾伯特·博特凯瑞——也就是那个海岸警备队员的询问得知,当他发现外套时,外套就在离悬崖边缘五十码的地方平放着,而这就是从坦壁到韦斯托弗港口的路开始下坡的地方。发现外套的位置在路边上,离悬崖边更近些,衣服上有块石头压着。外套已被露水沾湿,口袋里除了一张有着淡淡墨迹的字条,空空如也。字条就是现在在他跟前的那张。他打电话报了警,随即就组织了一支搜救队,在海边搜寻尸体,但无功而返。前一天晚上七点二十九分是满潮,如果那男孩是在满潮时或之前跌入了水中,那么他的尸体肯定是被潮水冲走了,而且他的尸体也不会再被潮水冲回韦斯托弗来。在韦斯托弗地区溺亡的尸体从来没有在卡斯尔顿以东的区域找到过,卡斯尔顿已经很靠西边了,大部分的尸体都是在其西边发现的。组织搜救队时他就没指望能找得到尸体,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最后见过帕特里克·阿什比的人是亚伯·斯克,是个牧羊人。刚到下午时,他大概是在坦壁和悬崖边中间的地方见过那男孩。

问:他当时正在干什么?

答:他当时正趴在草地上。

问:趴在那干吗?

答:在等一只云雀。

问:什么样的云雀?

答:英国云雀。

问:哦?那他当时是在观察鸟了?他当时表现正常吗?

是的,亚伯回答,在他看来,帕特里克·阿什比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从来都不显得话多。很安静吗?是的,他是个很乖的安静男孩。他们一起谈论了一会儿鸟儿就分开了。亚伯·斯克沿着悬崖边上的路去了韦斯托弗,这天下午也是他的半天假期。他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直到周天早上才听说人们满世界搜寻那孩子的事。

问他走悬崖边上那条路的人多吗,他回答说不多。从乡村到韦斯托弗之间有公交车可以搭乘,时间只是步行的十分之一,可他不喜欢。这条路很难走,路上会经过悬崖的那段路,穿进城逛街的鞋可不行。所以只有像他这样住在坦壁山脚下海边的人,才会考虑走那条路去韦斯托弗。

碧跟警察说,父母的离世对他影响很大,但他看上去处理得很好,而且恢复得也不错。她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他会想到自杀。因为孩子们的兴趣各不相同,所以周六下午他们会分开玩耍,帕特里克独处也并非不寻常。

问:他的双胞胎弟弟没有陪他吗?

答:没有。帕特里克对鸟很痴迷,但西蒙的兴趣是机械。

问:你已经看过他外套里的字条了,你确认这字条上面的字迹是你侄子帕特里克的吗?

答:我确认。帕特里克书写大写字母的方式很独特,他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使用针尖式自来水笔的人。

她解释了针尖式自来水笔的特点。帕特里克使用的那支笔是黑色硬橡胶制的,在笔管底部有一条细黄的螺旋纹。是的,那支笔也不见了。他总是随身带着,那东西让他爱不释手。

问:你能想到有什么原因会让他突然产生强烈的自杀欲望吗,但当天下午他面对自己的朋友和牧羊人时却显得跟往常一般快乐。

答:我只能说当天下午他跟往常一样,很开心,但是该回家时,他突然想到从前家里的美好生活都已不复存在,这个想法来得太突然、太强烈,他被当时的绝望感产生的心血来潮冲昏了头。

法庭也是这么判决的。那男孩一时产生的冲动破坏了神志的平衡。

这就是专栏得出的结论,也是对帕特里克·阿什比自杀案做出的裁定。

博莱特翻到下一页,满篇都是关于夏季韦斯托弗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件:演出、保龄球比赛、网球锦标赛、地方议会委员会会议和产品到外地展销,但就是没有提及帕特里克·阿什比,他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博莱特又坐回到了板凳上,回想着过去的一切。夏天,那男孩趴在草地里,等待着心爱的云雀在天空中出现。夜幕降临,而男孩却没有翻越坦壁山回到家中。

沉迷于机械,碧是这样描述西蒙如何度过自己半天假日的。他认为这大概是说内燃发动机。十三岁左右确实是开始对汽车产生兴趣的年龄。西蒙当时很有可能在拉特切兹的车库里,天真无邪地做着铸钢的操作。当然,在调查报告中并没有对西蒙当时的去处表示质疑,跟报纸上说的一样,他的去处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和碧一起在安杰尔餐厅吃午餐时,他非常想问碧那天下午西蒙在哪里。当然,他不可能直接问:“那天下午我从家出去玩时,西蒙在哪儿?”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他必须想别的办法把这个话题引出来。博莱特被安杰尔餐厅里的那个服务员老领班搅扰得心烦意乱,他认识阿什比家所有的孩子,显然帕特里克的归来让他吃惊不小。当他把各式菜肴端到博莱特跟前时,他那双老手不听使唤地抖个不停,每上一道菜他都要说声:“帕特里克先生。”仿佛他很喜欢叫这个名字似的。上甜品的时候才是高潮部分。甜品是鲜果挞,他已经给碧和博莱特都上过了,但他又回来,端了一个银色的大盘子,上面装着白糖霜甜点,放在了博莱特的面前。博莱特盯着新上的甜点,然后又抬起头来,看见他正面带骄傲的笑容、眼睛里擎着泪水,等待着博莱特的评价。博莱特满脑子想的都是西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幸好碧圆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