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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漫无目的地走着,除了那个等待答案的可怕问题,脑子里空空如也。他来到了铁匠铺,看到皮尔比姆先生还在工作,向他问了声好,又对手头的工作和未来几天的天气谈论了一番,可是,他的内心还是没能平静下来。

他走上通往坦壁的路,经过湿草地来到了山顶的山毛榉树跟前,他在粗壮的树干之间走来走去,心烦意乱,心灰意懒。

他该怎样把这件事告诉碧呢?

该怎么跟埃莉诺说?又该怎么给拉特切兹庄园的其他人说呢?

他给拉特切兹庄园带来的伤害还少吗?

如果就像过去的八年一样,让西蒙继续执掌拉特切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那受害者是谁呢?只有一个人:帕特里克。

如果西蒙因为帕特里克的死而被绳之以法,那带给碧和其他人的就只会是雪上加霜。

他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去做。他可以远走高飞,假装自杀。毕竟西蒙一手策划了帕特里克自杀的假象,并且瞒住了警方的调查。如果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能做得到,那么他也能做得到。他可以净身出户,让所有的事都回复到一个月以前的局面。

那么,帕特里克·阿什比呢?

但是帕特里克,如果可以选择,他势必不希望以破坏家庭为代价,而将西蒙绳之以法的。帕特里克是不会希望看到这个局面的,他总是那么善良,处处为别人着想。

那么西蒙呢?

他能保证西蒙再也不做坏事了吗?就让西蒙终生执掌拉特切兹?再让西蒙的孩子继承拉特切兹的家业?

但他们好歹都是阿什比家的人。如果西蒙被绳之以法,那么拉特切兹就不再有阿什比家的人了。

通过纵容一个谋杀犯而保全拉特切兹的继承权,能给这个家族带来什么好处呢?

或许他可以用当初来拉特切兹的那种怪异方式揭露谋杀凶手的罪行?

他跨越了半个世界,在那条街上和洛丁见面,他曾对自己说过,这样的机缘巧合,肯定是命中注定。但他并没有想到会是如此重要的机缘。现在看来,简直到了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了。

他该做些什么?谁能给他建议,为他做决定?所有这些问题全都压在他的肩上,而他又不具备与之抗衡的才智与经历,这对他来说简直太不公平了。

“我的名字叫报应”,他曾经这样对西蒙说,他是认真的。但当时他手中还没有用作惩戒的撒手锏。

他该做些什么呢?

今晚去警察局?还是明天?

什么也不做,等查尔斯·阿什比回来后照常举办庆祝活动?

他究竟应当做些什么呢?

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乔治·佩克坐在他的书房里,思绪在底比斯(底比斯有两处,一是埃及的底比斯,再是希腊的底比斯。在公元前14世纪中叶的古埃及新王国时期,尼罗河中游,曾经雄踞着一座当时世界上无与伦比的都城。这就是被古希腊大诗人荷马称为“百门之都”的底比斯)和雨打窗的克莱尔之间来回穿梭,直到听到了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他才从底比斯回过神来,走到了前门。这绝不是第一次有人在这么晚的时间敲打他家那扇窗了。

借着门厅里的灯光他看见了一个阿什比家的人,他无法辨认出是哪一位,因为那浸湿的帽子几乎遮住了他的脸。

“牧师,我能进来和你聊聊吗?”

“当然了,帕特里克,请进来吧。”

博莱特站在台阶上,衣服上的雨水滴在了地面上。

“我想我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含糊地说。

牧师低头看到他那灰白色的花呢裤子都变成黑色的了,鞋子还往外渗着泥水。看到那孩子的脸,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博莱特摘去变了形的帽子,雨水从他浸透的头发里流到了脸颊上。

“把你的外套脱了放在这儿,”牧师说,“等你走的时候我再给你另找一件。”他去门厅的衣帽间拿了一条毛巾回来,“用它擦擦头。”

博莱特照他说的做了,一副顺从、笨手笨脚的样子,跟个小孩子似的。牧师则穿过空旷的厨房,取来一壶水。

“进来吧,”他说,“把毛巾和你的湿衣服放在一起吧。”他引着博莱特来到了书房,将那壶水放在了电炉子上。“这壶水热得快。每次熬夜,我都会给自己泡茶。你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多坍的启示[1]。”

“什么?”

“对不起。我的脑子里乱如麻。你这有什么喝的吗?”

牧师本想着等水开了,把威士忌酒加在茶水里,制成热甜酒(热甜酒:在威士忌、朗姆酒或白兰地等烈酒中加入热水和糖调成),但他还是先倒了一杯纯威士忌,给博莱特喝了。

“谢谢。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您,但我有话要对您说。希望您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