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迪亚爵达市(第2/6页)

不过,有一个问题。如果是观光客抽大麻或违反其他鲜为人知的法律,就跟其他地方一样,必须支付罚金。对于当地薪水微薄的警察而言,这笔钱是他们的重要收入来源。为了让有利可图的观光业与警察和平共存,这两大家族必须提供警方另一项稳定的利润。事情开始于一位美国社会学家和他的阿根廷男友。这位负责生产、贩卖大麻的男友被迫给警长一笔佣金作为保护费,并请其确保他的市场垄断权,换句话说,潜在的竞争者会立刻被捕,送进联邦警局公事公办。金钱源源不绝地流进当地几位警官的口袋,一切顺利,直到墨西哥人提出更高额的佣金。然后在一个星期天早上,那个美国人和阿根廷人被送进联邦警局,公事公办地来到邮局前方的市集广场。总之,这种买卖保护的有效市场调节制度持续繁荣,没多久迪亚爵达市就挤进了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通缉犯,他们在这块还算安全的地方落脚,仅需支付远比帕塔亚或其他地方还低的价格。不过,到了八十年代,这块美丽且迄今为止几乎未遭人为破坏的自然珍宝——有着长长的沙滩、红色的夕阳和质量优良的大麻——被一群观光秃鹰——背包客——发现了。他们成批拥入迪亚爵达市,个个抱着消费的决心,使得市里那两大家族不得不重新评估迪亚爵达市作为庇护不法分子大本营的经济可行性。温馨、阴暗的酒吧逐渐转型成跳水设备出租行,当地人以传统方式跳兰巴达舞的咖啡馆开始规划“狂野月宴”之夜,警察不得不对这些小白屋展开愈来愈频繁的突袭,把那些疯狂抗议的吸大麻者赶上广场。但相对而言,不法之徒在迪亚爵达市仍比待在世界上很多其他地方还要安全,尽管妄想症已渗入每个人的心里,罗杰却还不受影响。

正因如此,像穆罕默德·阿里这样的人才能在迪亚爵达市的食物链里找到生存空间。他的存在有个最充分的理由:来自赛古鲁港的巴士都以广场为终点站,而他就盘据在广场的战略制高点上。迪亚爵达市只有这么一个被阳光烘热、铺满圆石的广场,而穆罕默德可以从他那家埃瓦咖啡店的开放式柜台后方,把广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要有巴士抵达,他就停止端咖啡,把巴西烟草——这种劣质烟草可替代他家乡生产的麻索——装进水烟,以便查看到站的人,看看有没有便衣警察或赏金猎人。如果他那双鹰眼发现任何前者,他会立刻发出警报。所谓警报,采取订阅制的安排,付月费的人会接到电话,不然就是派个头小、手脚快的小保罗到这些人门口钉一张纸条。穆罕默德注意入站巴士也有私人理由,自从当年跟罗瑟丽塔一起离开她丈夫和里约,他就时时刻刻担心着对方发现自己的后果。如果你人在里约或圣保罗的贫民区,简单的谋杀只要几百美金就能了事。就连经验丰富的专业级杀手,一趟寻人兼灭口行动,外加旅费也用不着两三千美金,而且过去十年来,这里一直是买方市场。更何况,杀情侣还有高折扣。

有时候,被穆罕默德认定是赏金猎人的,还会直接走进他的店里。故意要露个脸的他们会点一杯咖啡,在恰当的时点喝光,然后不可避免地问出那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我朋友某某某住哪里?或你认不认识这张照片上的男人?我欠他一笔钱。这种情形下,如果穆罕默德说出标准答案,(“先生,我在两天前看到他带着一口大箱子,搭巴士去赛古鲁港了。”)并成功让那位赏金猎人搭下一班巴士离开,还会收到额外的费用。

当这个穿着皱巴巴的麻料西装、脖子上缠着绷带的高个子金发男子,把一个袋子和一个PlayStation携带包放上柜台,擦掉额头的汗水,然后用英语点了杯咖啡时,穆罕默德可以嗅出在固定费用外还会多几雷亚尔的气味。不过,让他心生警觉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跟他一起来的女人。她还不如直接把警察两个字写在额头上算了。

哈利打量着这家店。除了他自己、贝雅特和柜台后方的那个阿拉伯人,店里只有三个人。两个背包客和一个潦倒的观光客,一看就是正想从严重的宿醉中恢复精神的样子。哈利的脖子快把自己难受死了。他看了看表,自从离开奥斯陆,已过了十二小时。奥列格打电话来说他破了俄罗斯方块的纪录,哈利则成功在飞往巴西的累西腓之前,在希思罗机场的电玩商店买到了拿姆科G-Con45光枪。他们搭螺旋桨飞机来到赛古鲁港。他在机场外跟一个出租车司机谈了一个大概很夸张的价码,让车子载他们去赶前往迪亚爵达市的渡轮,然后由巴士颠簸着载他们走完最后的几公里。

二十四小时以前,他还坐在访客室里,对洛斯克解释他还需要给埃及人四万克朗。洛斯克对他说,穆罕默德·阿里的埃瓦咖啡店并不在赛古鲁港,而在附近的一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