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烤串(第2/4页)

哈利一抬眼,她就赶紧把目光移开。她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他呢?当然可能。问题是他会不会喜欢她。但她总是歇斯底里穷紧张,毫无根据地恐惧,突如其来地啜泣。他不会喜欢那样的。他喜欢像安娜·贝斯森那样的女人,或是罗梦娜。

“你确定你不认识她?”他缓缓发问。

她惊恐地望着他。那时她才发现,他正举着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他以前也给她看过,照片里的女人和两个小孩在海滩上。

“比方说,在谋杀案发生当晚。”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个人。”阿斯特丽德·蒙森坚定地说。

天又开始飘雪。又大又湿的雪花在还没落到警察总署和波特森监狱之间的棕色土地上之前,是又灰又脏的。一段韦伯传来的留言在办公室里静静等着,里面证实了哈利的怀疑,正是这个怀疑让他从崭新的角度去看那些邮件。不管怎样,韦伯简短的留言仍投下了一颗爆震弹。预料之中的震撼。

这天哈利一直在打电话,不时在传真机和电话之间来往。休息时,他皱眉沉思,把一条条线索堆叠起来,试着不去想他要找的东西。但一切再清楚不过。这辆云霄飞车可以随意爬升、下降、回旋和转弯,但它还是跟其他云霄飞车一样,最终会回到起点。

等哈利结束皱眉沉思,想通了大部分地方,他靠在办公椅往后仰。他不觉得胜利,反而感到空虚。

他打电话叫蕾切尔不必等他,蕾切尔没问为什么。然后他上楼到员工餐厅,走上屋顶露台,几个站着吸烟的人都在簌簌发抖。午后的昏暗中,城市灯火在他们下方闪烁。哈利点燃香烟,一手沿着墙摸去,捏出一颗雪球。把球滚了滚,压得愈来愈紧,用掌心拍打,紧捏着直到融化的冰水从指缝间流出来,然后把雪球往市区一扔。他的目光追随着那颗闪亮的雪球,看着雪球坠落,愈来愈快,最后消失在灰白色的背景中。

“以前我班上有个男孩,叫路德维希·亚历山大。”哈利大声说。

那群吸烟者用力跺脚,看着这位警监。

“他有语言天分,大家都叫他‘烤串’,因为有一次在英文课堂上,他竟然笨得跟老师说他喜欢把‘烤肉串烧’说成‘串烤’,因为倒着念就是‘烤串’。后来下了雪,每节下课时间都有班级互相打雪仗,烤串不想加入,但我们都逼他参加,因为想让他当炮灰。他不会扔雪球,顶多只能扔出几个无力的高抛球。另一个班上有个肥胖的罗尔,是奥普索的手球队队员,他经常故意用头去撞烤串的雪球,之后再狂出下钩拳把烤串打得鼻青脸肿。有一天,烤串把一颗大石头包进雪球里,使劲扔高。罗尔微笑着跳起来用头去顶,那声音就像浅水里的石头相撞,软与硬的声音同时出现。那是我唯一一次在学校操场上看到救护车。”哈利用力吸了一口烟。

“教师办公室里,为了烤串是否该受罚一事,大家争辩了几天,毕竟他并没有向人扔雪球。所以问题在于:假若有个笨蛋做了蠢事,是否该惩罚那些不体贴笨蛋的人?”哈利捻灭了香烟,走进室内。

四点半。在奥克西瓦河和格兰区地铁站之间空地上的冷风加重了。学童和退休老人让路给满脸严肃、赶着回家的下班男女。哈利跑下台阶去搭地铁时,撞上其中一个,谩骂声在墙壁间回荡着追了过来。他停在两间厕所中间的窗前,那个老妇还是跟上次一样坐着。

“我现在就得跟赛门谈谈。”

她冷静、棕色的眼眸凝望着他。

“他不在德扬公园。”哈利说,“大家都离开了。”

那女人耸耸肩,一脸困惑。

“就说哈利找他。”

她摇摇头,挥手要他走开。

哈利靠着区隔两人的玻璃:“说日耳曼史皮欧尼找他。”

赛门的车没走艾克柏隧道,反而开上了艾纳巴卡路。

“我不喜欢隧道。”他们在午后的高峰时段,以龟速驾车缓缓上山时,赛门解释。

“所以那两兄弟逃到挪威、一起住拖车长大,后来却关系失和,是因为两人爱上了同一个女孩?”哈利问。

“玛丽亚来自很有威望的罗法若家族。他们住在瑞典,她父亲是吉卜赛头领。她十三岁时嫁给十八岁的斯特凡,搬往奥斯陆。斯特凡爱她入魂,为她丧命都在所不惜。那时候,洛斯克还在俄国避风头,他不是躲警察,而是躲德国的科索沃阿尔巴尼亚人,那些人认为做生意时被他骗了。”

“生意?”

“他们在汉堡附近的高速公路上发现一辆空拖车。”赛门微笑。

“可是洛斯克后来回去了?”

“在五月的一个艳阳天,他回到了德扬公园。那是他和玛丽亚生平第一次见面。”赛门大笑,“我的天,他们看对方的样子啊,那时空气紧张到我不得不看向天空,看是不是快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