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3页)

“也许,”她说,“只要你别让人家压力太大了。如果你那样做,这份好运就会在你眼皮子底下化为泡影。”

一阵短暂的沉寂。我在想象中可以看到,他们正四目相对。他的笑容可能变得有点紧张起来,但并不厉害。

“我要做的,”他轻轻地说,“只是拿起话筒给圣迭戈的报社打个电话。你想出风头?我可以替你张罗。”

“我到这里来,就是要躲开风头。”她痛苦地说。

他放声大笑。“当然了,一个老得都快散架的糊涂法官让你躲过了一劫,在联邦中唯一的那个州——我都查过了——只有在那儿,在陪审团判决之后还有可能改判。你已经更名改姓两次了。要是你的故事在这里上了报纸——那个故事还挺不赖呢,亲爱的——我猜你就又得更名改姓,继续远走他乡。有点儿疲于奔命,是不是啊?”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她说,“所以你才会在这里。你想要多少钱?我明白,这笔钱只不过算是定金罢了。”

“我有提到过钱吗?”

“你会提的,”她说,“还有,你说话要小点声。”

“这一整幢别墅都是你的,亲爱的。进来之前我绕它走了一圈。门都关着,窗户也是,百叶窗全拉着,车库也都是空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还可以去办公室里核实一下。我在这儿有很多朋友——你需要认识的人,让你生活得舒适的人。外人很难打入这座城镇的社交圈子。如果你只是站在圈外朝里面观望,那么这座城镇就乏味得要命。”

“你是怎么打入的呢,米切尔先生?”

“我老爸在多伦多是个大人物。我们俩相处得不太好,他也不让我在家附近转悠。不过他毕竟是我老爸,而且他说话还是蛮管用的,尽管掏钱叫我滚蛋的人就是他。”

她没有回应。她的脚步声走开了。我听到她在厨房里发出了一些声响,听上去像是在从制冰托盘里取冰块。一阵流动的水声响起,然后脚步声又回来了。

“我自己也想来上一杯,”她说,“或许我刚才对你的态度有些粗鲁。我累了。”

“当然,”他沉稳地说,“你累了。”一下停顿,“好吧,等你感到不累的时候再说。我看今晚七点半左右在‘玻璃屋’见好了。我会过来接你。那里吃饭很不错。还可以跳舞。安静。私密高档,如果这对你有任何意义的话。它归海滩俱乐部所有。除非他们认识你,否则他们不会给你留座。我在那儿有很多朋友。”

“价格不菲?”她问。

“有一点儿。哦,对了——这倒提醒我了。在我收到每月寄来的支票以前,你可以给我几块钱现钞。”他笑了起来,“我真让自己吃惊啊。最后我还真的提到钱了。”

“就几块钱?”

“几百块会更好。”

“我身上只有六十块——除非我现在能开个账户,或者拿几张旅行支票换现。”

“你可以去办公室里换现,宝贝儿。”

“我知道。这是五十块。我可不想把你给惯坏了,米切尔先生。”

“叫我拉里就行。对我好点儿嘛。”

“我该这么叫吗?”她的声音变了,带着一丝引诱的味道。我可以想象出在他脸上慢慢浮现的得意微笑。接着,我从一片寂静中猜测,他已经抓住了她,而她任他抓牢。最后她的声音有点含混起来,说:“够了,拉里。现在听话,快走吧。七点半我会准备好的。”

“再来一下我就走。”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他又说了几句,我没听清。我起身走近窗户,透过百叶窗的板条缝隙小心地向外窥探。一棵高高的大树上亮起一盏泛光灯。树下,我看见他悠然离去,走上那道斜坡,消失不见了。我回到电暖器的嵌板旁边继续监听,一时什么动静也没听见,而我心里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

快速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拉开抽屉的动静,上锁的啪嗒声,掀起的盖子撞在什么东西上发出的闷声。

她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我把那两根长条形磨砂灯管拧回电暖器里,将格栅装回原位,然后把听诊器放回手提箱中。傍晚开始变冷了。我套上夹克衫,站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夜色渐浓,没有亮灯。我只是站在那里,思前想后。我可以现在去打电话汇报,到那时她可能已经上路,钻进另一辆出租车,前去搭乘另一趟火车或航班或去另外一个目的地了。她可以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不过,如果华盛顿那边的大人物足够重视的话,总会有一个探子在车站里等着跟踪她。总会有像拉里·米切尔这样的人或是一个记性好的记者。总会有一丁点细小的古怪之处引人注意,也总会有人注意到它。你无法逃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