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右卫门狸 二(第3/6页)

虽然藤左卫门如此解释,但从这位年轻随从的尸体,一眼就可看出是被那个年轻武士砍死的。他额头上有纵向的刀痕,胸部与腹部也被纵横砍了好几刀。

为了清洗现场,松之辅只得把年轻武士等人暂时安顿到主屋。整栋别院已是一片狼藉,所有的家具都已损毁,柱子上也留有无数刀痕。就连地板之间的柱子也都被砍得支离破碎,恐怕已经没办法修理。而且血迹喷溅到了天花板上,走廊、墙壁也都沾满黑色的血糊。当然,榻榻米也得全部换新的。

这哪像人住的地方?根本就像个野兽或猛禽的巢穴。

藤左卫门扭曲着浮肿的脸为这片乱状道歉,然后斜眼看了凄惨的死尸一眼,无力地说道:

“不必举行任何葬礼或法会,找块墓地把他埋起来就好了。只不过……”

说着,藤左卫门拔出短刀,把尸体头上的发髻割下来,用怀纸包住。然后,他在怀纸上面写了几个字,小心翼翼用信封封起来。他把这包头发交给松之辅,问是否能帮个忙寄出去。松之辅立刻点头,但这下藤左卫门一张脸益发扭曲,说道:

“抱歉,可否请你别看这东西要寄去哪儿?”

“遵命。”

松之辅回答。不过,后来把这包东西交给飞脚屋时,松之辅还是偷偷看到了“尾张”两个字。

不久第二个随从失踪了。之后,怪事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随从失踪一事,藤左卫门并没有作任何解释,只吩咐松之辅,以后只需准备两人份的饭菜。该名随从并没有留下尸体,因此不能断定他已身亡。如此说来……那就是逃走?

到了开始听到虫鸣的季节,年轻武士的狂暴行为更是变本加厉,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只听到别院成天传出阵阵怒吼。藤左卫门的容貌也益发惨不忍睹。他不停挨揍,即使不断哀号“大爷请息怒、大爷请息怒”,年轻的武士还是连刀子都拔了出来。

松之辅开始忧虑。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多久,藤左卫门就要丧命了。到时候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领来的酬劳早已用罄,是不是该进城向稻田城代报告情况?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权这么做。城代恐怕会很生气吧。

毕竟稻田曾嘱咐他,收到指示之前,必须好好招待客人。松之辅也答应,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市村一座的大夫松之辅就这么在他的人偶会四处走动的谣言中,度过夜夜辗转难眠的日子。

过了几天,右眼上方肿了一大块的藤左卫门,带着一副怪异的表情造访松之辅。这已经是怪事发生后第五天了。

也不知道当天藤左卫门是为了什么,神情与平时判若两人。

(他是在怕什么吧?)

若要说藤左卫门怕什么,这个愚忠的武士长期以来畏惧的,不就是他那愚蠢到极点的暴君吗?

“市村大爷。”

藤左卫门如此改口称呼松之辅。

松之辅问他有什么事,藤左卫门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迅速把纸门关上。

“容鄙人请教您一件事,就是……”

“什么事?”

藤左卫门双手抱胸,犹豫起来。于是,松之辅拍手招呼女佣沏茶,这是他们俩首度面对面交谈。

满头大汗的藤左卫门一口把女佣端来的茶喝干,并不住地喘着气。

“我主君……”

“大爷他人呢?”

这么一问,他回答正在小憩。

“我们大爷这阵子都睡不着。”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他不舒服?”

松之辅问道。但藤左卫门回答说没什么让他不舒服的。

事实上,藤左卫门的主人最近不分昼夜疯狂地大吼大叫。要说他有什么不舒服,恐怕任何事都让他不舒服。只是松之辅一想,他们都已经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即使最初有什么不适应,应该也都解决了才对。

只见藤左卫门不断擦汗,非常惶恐地解释:

“岂敢岂敢。市村大爷如此关心我们,已经让鄙人满怀感激了。真的,在下对您感谢都来不及,岂敢抱怨有哪里不舒服。”

“那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坦白讲,就是闹妖怪了。”

“妖怪?”

松之辅惊讶地失声大喊。藤左卫门使劲缩着脖子,低声说道:

“按理说,鄙人身为武士,不该轻易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在下也相信,只有当一个人内心不端正,这类幻影才会乘虚而入,可是……”

“您看到的妖怪是人偶吗?”松之辅问道,“如果正是如此,其他人已经说过了。”

藤左卫门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们大爷说,好像是一只狸猫。”

“狸、狸猫?”

“我们大爷是这么说的。可是,在下并不相信。”

“奇怪。那么出了些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