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页)

“这座岛近似于流放地。江户时代会依据罪的轻重来流放犯人。仙台藩将牡鹿半岛的这一侧、田代岛、网地岛和江岛等作为流放地。实际上,这座荻岛离那些岛都不远哦。”

“这里不是流放地吗?”

“从那时起,这里就被幕府和藩镇遗忘了。”稻草人似乎为此感到喜悦,“支仓常长想要在这里实现他的夙愿。”

优午说,夙愿就是瞒着藩镇和幕府,与欧洲交流。

“在去欧洲之前,也就是他的父亲在等待死刑执行的期间,被流放到江岛的支仓常长得知了这座荻岛的存在。”于是他想到接受遣欧船这一使命,利用这里逃脱藩镇。

“最后他做到了。”日比野骄傲地说。这座岛上的人很可能将支仓常长视为英雄。

“虽说是交流处,但也只是欧洲人前来游玩、休息的地方。因此,这样一来,欧洲的文化会渐渐融入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因为有这样的事实基础。”

那时,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难道说,他是在这座岛上离世的?”我问。

日比野回答说:“在岛的另一边,有他的墓。”

支仓常长身上充满谜团。也有传言说,他与欧洲交涉失败后回到藩镇,成为虔诚的基督教信徒,最终被处刑。而关于他的身世,仍是一个谜。

也有传言说他是被西班牙的船带回来的。据说前往时用的“圣胡安包蒂斯塔”号在某国被卖掉了。也许是这样的——他先乘船到达这座岛,然后坐西班牙的船回到了伊达藩。可以认为与其将自己珍爱的船傻傻地还回藩镇,他觉得还不如将它藏在荻岛。乘坐外国船回去是为了伪装。

我一边想着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一边为了放松而随意发挥着想象力,支仓常长耗费七年实现的伟大夙愿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之后,这座岛便与世隔绝。但之前有来自欧洲的物品,而且可以通过轰大叔买外界的东西,比如衣服、鞋子之类的商品。怎么样,这样说对于消解你的疑问有帮助吗?”

“啊,差不多。”我不想过多地在意细节。

接着优午说:“我一直在这里站着。”像是知道我还会来见他一样。不,他确实知道。虽然我还没有感受到“真实”,但已经开始接受这座岛了。

我和日比野一起走出田地,路上不知回了多少次头。

“发生什么了?”日比野十分关心地问。

“没什么。”我答道。这是真的。稻草人优午毫不在意地说出了超越常识范畴的事情。不,它能够说话这一点就已经超越常识了,超出了我所知道的、常识性的范围。更别说还有闭关锁国、支仓常长的“庆长遣欧使节船”、混沌理论等。而说到“真实”,现在我站在这座岛上确实有真实的感受,我开始考虑是否要放弃追逐真实的感觉。疯狂与接受。就像将疯狂视为正常一般。

我想起了静香。她是我直到半年前一直在交往的女朋友,比我大两岁,今年应该三十岁了。我们相处了五年,还是分手了。

她在我所就职的软件公司的母公司工作,在员工中算是值得另眼相待的优秀人才。

尽管我知道她的精神状态不好,但还是立刻决定与她交往。

“我可是个好人呢。”

“你是好人。”

“我妈妈是小学老师,我小时候她几乎一直不在家。”

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事。她母亲似乎并没有强迫她只能在家待着,这么说来也可以想见那位母亲在为什么事困扰,而静香并没有因此感到非常寂寞。

“但是,我上了中学之后,就开始仿佛理所应当一般不去上学了,甚至还去做像卖身一样的事。”她还表示现在明白为何当时如此了。

她分析说自己一直在忍耐。无论哪个小孩都需要父母的爱,就像牛奶一样不可或缺。

静香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虽然习惯了,但仍有不满在身体中堆积。没有母爱的焦虑。不满在不知不觉之中逐渐积累。

到十五岁左右时,一直在她身上积蓄的不满便开始爆发。

在荻岛,每一个人都认为“不能出岛”,并从未对此感到疑惑。但我认为,他们的身体或精神的深处可能存在不满。

肯定有探索外界的欲望和因无法实现而产生的不满。

一点点累积的焦虑感可能会让年轻人的精神产生创伤,就像被关在没有钟、不能与外界交流的房间中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发狂一样。

那个叫轰的男人似乎是个单身汉。虽说单身,但他已不再年轻,是个像“迟钝的熊”一样的中年人。

平坦笔直的道路只有一条,在路上我们没有遇到任何人,也没有车子从身边驶过。我问日比野这座岛上有没有车,得到的回答是大约有十辆,都是轰大叔带来的。真是令人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