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沧浪濯缨(第2/12页)

送走文彦博,沈周道:“看来朝廷多半要将野利裙当谈判的筹码了。可惜没有捕到李元昊,不然筹码更重。”张建侯道:“这么说,野利裙根本就不会受到惩罚了?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岂不是都枉死了?”

沈周道:“就算没有西羌之乱,野利裙也不会受到大宋国法惩处,现下她更可以全身而退了。”张建侯一时默然。

正好有仆人进来告道:“几位公子还在家里做什么?外面的人都赶着说,朝廷下了旨,要押那西夏太子妃进京了。她就快要出提刑司了,公子们不去看热闹么?”

包拯几人闻言,愈发意兴阑珊,干脆各自回房,读书的读书,午睡的午睡。

刚翻了数页书,便有仆人来叫包拯出房见客。包拯来到堂中,却见父母双亲和未来的岳父董浩都在,料想是要商议自己的婚事。哪知道包令仪却先告知朝廷已经批准了他辞官回乡,近日移交官署事务后,便要预备返乡之事了。

包拯闻言,心中无喜无悲。他当然希望留在南京,毕竟这里有最好的书院、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同学,但他也希望早日送小游回家,希望父母远离是非之地,安心颐养天年。无论如何,总算是有归期可待了。

包母道:“离开南京前,我们和亲家公都希望能将你和董平的婚事办了。”董浩道:“是啊,你们尽快成亲,平儿就可以跟你一道返乡,沿途照料公公、公婆,免得日后来回奔波了。”他毕竟爱惜女儿,想到从此与爱女远隔千里,再难见上一面,眼角竟是湿润了。

包拯见到董浩老泪纵横的样子,心中很是感动,忙躬身道:“一切但凭父母大人和岳父大人做主。”遂坐下来一道商议具体日子和安排。

婚礼虽是大喜之事,但操办起来却尽是琐琐碎碎的细节,这一谈竟是大半个时辰。忽然瞟见张建侯自外面进来,包母忙叫道:“建侯,董公在此,还不快来见客。”

张建侯道:“嗯,这个……董丈好。姑父,你先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包拯见他神色局促不安,料想发生了大事,忙几步跨出门槛,来到庭院桂树下,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张建侯不及回答,便有仆人闯进来,连声叫嚷道:“西夏太子妃被杀了!哈哈,大伙儿都拍手称快呢!”

包拯大吃一惊,问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张建侯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是我。”

包拯惊道:“你背着我自己去了汴河码头?你……你想杀她?”这个“她”自然就是西夏太子妃野利裙了。

张建侯道:“不错,我是气不过!我曾发誓要为妹妹报仇,这个西夏太子妃是害死妹妹的凶手,我是想要杀她为小游报仇,但还没等我动手,就有人抢先杀了她。”

包拯见他激动之下声音颇大,生怕堂中人听见,忙拉着他来到沈周房中。

沈周刚刚午睡起床,睡眼惺忪,问道:“是野利裙被杀了么?”

张建侯惊讶异常,道:“你不是一直在房中睡觉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沈周道:“那野利裙到中原后害死了不少人,且不说崔良中父女和曹丰了,就是性善寺中死的十条人命,都该算到她头上,还有她在城外杀死了大船上的一家十余口,可谓双手染满鲜血。可她却能若无其事,不受大宋法律的制裁,这如何能让人心服?商丘本是民风勇悍之地,出那么一个大侠客,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出手杀死这害人精,根本不足为奇啊。”他一番话洋洋洒洒地说完,才蓦然回过神来,问道:“建侯,不会是你做的吧?”

张建侯道:“我本来是想要去杀她的,但有人抢在前面动了手。”

沈周道:“你没看清是谁么?”张建侯道:“没有。你们人不在场,完全想象不到,当时的局面有多混乱!”

原来赶去看野利裙出城的人多如牛毛,从南门通往汴河码头的道路两旁,人如潮涌,熙熙攘攘。押解队伍中最前面的是两辆囚车,里面分别装载着张望归和裴青羽。夫妇二人是杀人重犯,虽有沙州使者身份,还是按律上了重枷重铐,各自一身赭色囚衣,颇为狼狈地坐在囚车中,低头不语。但围观者对这二人丝毫不感兴趣,人人争相仰头,盼望看到后面的西夏太子妃——居然并没有看到!野利裙果然享受了太子妃待遇,坐在一辆马车中,四周围了厚厚的青灰色幔布,根本看不到内中情形。人群陡然有些愤怒起来,不满的情绪处处滋生。

马车缓缓穿过人流,到了码头边。此刻,张望归夫妇已经被押上官船,马车只能停在囚车之后,无法靠近船板。有禁婆上前打起帘子,扶着只戴了一副手梏的野利裙下车。她虽是囚徒身份,却有恃无恐地微笑着,愈发引来众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