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低音大提琴(第2/5页)

接着把话题转回我身上。

昨天,也就是十九日的早上,我跟直接前往神户三之宫的志贺笛人分道扬镳之后,度过了忙碌不堪的一天。我先是赶到D大楼饭店确认原樱夫妇将住宿的房间。再怎么说,樱女士就像淀君(注:“淀殿”,日本战国时代的名女人,丰臣秀吉的侧室。后世对其评价普遍不佳,因此说书人常故意蔑称其为“淀君”。)般易怒,若是有个差池弄得她不高兴,那我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接着我前往N饭店,剧团其他人将住在这里。两家饭店我都先透过电话订了房间,确认无误后,这下前置作业就稳当了。既然一行人住宿的地方有了着落,剩下的就是会场、报社与电台,以及最重要的原樱的赞助者了。那一天,我跑遍了整个大阪,所有的售票处都传出好消息,据说这两天的预售票都已销售一空。原樱歌剧团广受好评,会场摆满了A商会、B商店赠送的花圈,看到这种景象真是让人高兴。

每当我沉醉在幸福中,心情大好的时候,接着一定会有天大的坏事从天而降。这种重大的灾难仿佛是上天要用来冲消我的狂喜,而且福祸相抵之后,坏的部分一定还有剩。古谚有云,“福祸交缠如绳”(注:中国类似的格言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语出老子。)这句话果真一语道尽我这五十年的人生。何况相对于天大的灾祸,福气却只有这么一丁点儿,真是够了。因此最近我总是告诫自己,千万记得不要因为偶然冒出的一点好事就乐得飞上了天,但昨天却一个不留心就疏忽了,果真报应不爽,让我现在饱尝苦果。那么接下来就让我来说说,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得意忘形了起来。

我先到该打招呼、该露面的地方办完事之后,跟在夕方报社工作的老朋友S碰了面。以前S和我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只是这小子却中途跳槽到大阪的报社去,现在可威风了。

“好久不见,去喝一杯吧?”

我跟着S来到北新地。S在这一带似乎很吃得开,一进店内,五、六个年轻貌美的艺妓马上吱吱喳喳地凑了过来。男人都一样,不管活到几岁,哪有不爱女人的道理。当然,我也是爱女人成痴,至今在感情方面已经数不清吃了几次败仗。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昨晚腻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很会讨人欢心的大阪艺妓。原本心情就不错的我,听到她叫我“小三三”更是乐得心花怒放。就这么一个不经心,我忘了要到车站去迎接樱女士,犯下了天大的错。

樱女士预定于晚上八点抵达大阪车站。我这个身为经纪人的,无论如何也得亲自前往车站恭迎,并将当地的情况翔实报告。

然而,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老天爷,竟然已经过了八点半。

我慌慌张张地冲进电话室里,拨电话至D大楼饭店,柜台人员说:“原樱老师已经在刚才抵达了,目前好像正在房间里休息。”

这下糟了!我没有前去迎接,我想原樱那家伙现在一定气得火冒三丈,把气出在她丈夫身上吧。我顿时感到脚底发毛,一脸狼狈。“S,我先告辞了。”

我对着S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旋即推开身边的艺妓往外冲。看到我的脸色大变,S这个臭小子居然还讪笑地说道:“服侍贵人真是苦了你呀。”

开什么玩笑!我的痛苦岂是“服侍贵人”区区四个字所能道尽的,更何况对方可是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母老虎。

当我赶到D大楼饭店时,原樱竟然不在。柜台领班向我招呼着:“原樱老师刚刚出门了,她将钥匙寄放在柜台这里,并未说去哪里。”

“难道你没告诉她我刚才来过电话?”我不悦地责难道。领班怯懦地答道:“不,我说了。我告诉原樱老师有一位叫做土屋的先生马上要过来……”

明知我马上要来,原樱还是出了门,她的盛怒之情不难想象。想到这里,害我担心到肚子都疼了起来。我唯一的指望就是她先生原聪一郎陪在她身边。原先生虽然生活放荡,却是个稳重的人,平日总是对我的处境寄予同情,不但如此,他还熟知驾驭原樱之术。从领班的话看来,原樱似乎是单独出门的,我以为原先生独自留在饭店里,于是告知领班我想跟原先生见上一面,没想到聪一郎先生竟然没跟原樱同行。

“原樱老师是自己一个人从大阪车站搭汽车来的。老师说她先生突然有急事要留在东京,明天一早才会跟其他人一同抵达。”

我当时的心情就像是被人狠狠地往头上揍了一拳。既然她先生没有跟她在一起,要在短时间内平息她的怒火,看来比登天还难。

然而原樱自己一个人来饭店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就算她先生有要事留在东京,身为弟子的相良千惠子也该与她同行直至饭店才是。不过,其实相良并不会住在这家饭店。她出身大阪,我印象中,她的老家好像在天下茶屋或是萩之茶屋,所以她这次会回老家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