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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翔太出生到离婚那几个月,他也像现在这样哄过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哄。当时孩子的脖子还很软,他抱的时候格外小心。他并没有品尝到初为人父的喜悦,也没有产生多大的责任感。彩香跟前夫生过一个孩子,所以翔太的到来,让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能和前夫平起平坐了。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懂。一年前的他就是这么无知,什么都不考虑。混飞车党的时候,要是没交个男女朋友,难免要被同伴笑话,而他跟彩香那个时候碰巧都单身,就这么凑了一对。开始交往后也没有认真避孕,理所当然地中奖了。彩香说要把孩子生下来,于是两个人就稀里糊涂地登记结婚。朋友结婚都很早,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他周围都是这种人。至于未来,谁都不会认真考虑。

十多分钟后,翔太睡着了,大概是哭累了。不过这已经是几小时前的事了。

半夜一点醒来的翔太依然哭得满脸通红,用惨叫来形容更贴切些。他紧紧攥着小手,声嘶力竭地吼着,仿佛是登陆东京湾张口喷火的哥斯拉。而且他还会做出许多裕也始料未及的动作,比如突然冲向墙壁、猛拽窗帘之类的。

“吵死了!”“别哭了!”

裕也对儿子抱怨起来。孩子的睡脸像天使般可爱,哭起来却跟出故障的报警器一样骇人。半夜三更发出这么大噪音,左邻右舍肯定会有意见。果不其然,隔壁邻居咚咚地砸了砸墙壁。那间屋子的租户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一气之下,裕也砸了回去。光这样还不消气,他撂下翔太,把夹克搭在肩上,踩着凉拖冲进走廊,猛按邻居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后传来紧张的声音:“谁啊?”

“隔壁的,你给我出来!”裕也恶狠狠叫道。

“你当现在几点了?”

“管它几点了,你给我出来!”吼声响遍整栋公寓。

肯定有人被吵醒了,正竖起耳朵听。但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旦被人小瞧,那就是世界末日。”升上初中后,他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中跌打滚爬,强出头的习性早已深入骨髓。

防盗链条的声音传来,门开了,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带着僵硬的表情站在门口。

“大家都是住公寓的,谁不会发出点声响。而且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孩子在哭。你小时候难道不哭吗?你有本事就让孩子别哭啊!”

裕也瞪着邻居大放厥词。流氓的本事是高是低,全看你能让对方接受多么过分的要求。

“这栋公寓应该不允许带孩子的人入住。”

邻居铁青着脸说道。翔太的哭声依然在楼道中回响。

“我前妻不要他了,我有什么办法。你让我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吗?他又不是阿猫阿狗,你就这么冷血?!”

裕也上前一步,吓得邻居像被电到一般往后仰,面露惧色。

“算了,只要你说句对不起,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邻居震惊道:“你要我道歉?”

“是啊,你不道歉,我怎么回去?还是说你要跟我耗到天亮?”

“好好好,是我不好,对不起……”邻居低三下四地不住鞠躬。

“知错就好,这事就这么算了。”

裕也又瞪了他一眼,往走廊吐了口唾沫。好久没这么吓唬人了,他竟有种莫名的快感。

回房间一看,翔太仍然边哭边跺脚。再这么下去,楼下的邻居怕是也要提意见了。

“能不能消停会儿,混账东西……”

他实在烦透了,只得打开冰箱,拿出一瓶运动饮料,坐在床上润了润嗓子,然后又点了根烟躺下,望向天花板。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翔太是不是渴了?到这儿以后,他还没喝过一口水。裕也连忙起身把烟掐灭。

他抱起哭泣的翔太,烧了热水,又冲了些奶粉。摇匀后,他自己先尝了尝。味道好像比之前好了。

他试着把奶瓶举到孩子嘴边。只见翔太张开小嘴,一口咬住奶嘴,开始吮吸。猜对了!一扇大门在裕也的心中徐徐开启。带孩子就像排除车辆故障一样。翔太平静下来,静谧便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惹得裕也诗兴大起:冬夜原来是如此宁静吗?

一放心,人就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与此同时,疲劳感汹涌而来。他就这么抱着翔太躺下。

翔太正在专心地喝奶。裕也和他有二十厘米的距离。他伸手轻轻给孩子盖上被子。翔太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回想起贴在相簿上的照片,这孩子跟他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这是我的孩子啊。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婴儿。他倒不是感慨,只是觉得生命太神秘。眼前的小东西就像他的分身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眼看着翔太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含着奶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