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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浴缸里泡了五分多钟才爬出来,开始洗身子和头发。抹洗发水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谁知弟弟的面容竟突然浮现在眼前。弟弟有没有去上学?姐姐失踪了,他怎么可能有心思上课。那他是不是闷在家里发愁呢……父亲肯定也没去上班,就算去了,也没法专心工作。母亲估计也静不下心来做家务,一日三餐虽然还吃,但只是为了进食,因为饿着伤身。

班里的同学们呢?学校总不至于停课,该干什么还是会干什么,可教室里一定没有欢声笑语。同学生死不明,谁还有闲心开玩笑?和美肯定是最消沉的一个。如果换成史惠,怕是连饭也吃不下。

一段想象牵扯出另一段想象,史惠心头隐隐作痛。她心想,我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回到学校,和朋友一起享受青春。

她本以为自己会哭,但硬是忍住了。围墙似的东西在心底逐渐成形。只要逃进围墙,至少不会掉眼泪。

她还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撒了些尿。温热的东西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流。能少上一趟厕所也是好的,因为每次跟信彦申请上厕所,她都备感痛苦。

仔仔细细抹好护发素,用毛巾包好捂着,再回到浴缸泡一泡。什么时候才能再洗一次澡呢?不会又要等五天吧?她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那么些日子。

皮肤渐渐染上了一层粉红色,史惠走出浴室,穿上信彦准备好的男款内衣,再套上运动衫。

“美琳,衣服穿好了吗?”信彦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啊,好了……”

不等史惠说完,信彦就把门打开了。他手上拿着毛巾和电击枪。

“那儿有洗衣粉。你自己倒一点到洗衣机里,把内衣洗了。”

信彦扬起下巴下令。史惠照办了。一按下开关,洗衣机就开始往缸里喷水。紧接着,信彦把毛巾递给史惠,说道:“自己把眼睛蒙上。”听他的语气,此时他并没有沉浸在幻想中。史惠照他说的蒙上了眼睛,但故意系得很松,在眼睛下面留出了一条缝。只要调整好角度,就能看到一点点东西。

信彦拉着她的袖子穿过走廊。反正信彦走在前面,史惠趁机抬起头,透过毛巾的缝隙窥视周围。她瞥见一间和室,纸门上有好几个大洞,墙上也有坑洞,就像有一只大猩猩在这儿撒过野似的,心中顿时产生了一丝恐惧。她早就意识到信彦有家暴倾向,没想到他竟凶暴到这个程度。

想到这儿,史惠的心情更沉重了。又有谁能保证,信彦不会将暴力的矛头转向她呢?

她就这么跟着信彦走到后门,穿上凉拖,回到了他的小屋。因为头发还是湿的,她便问信彦能不能借吹风机用用。信彦竟一口答应,心情貌似很不错,这也许是因为他刚完成了一项难度极高的任务——带人质去洗澡,正沉浸在成就感之中。

史惠一边用手指梳理头发,一边用吹风机吹。头发还没吹完,信彦已经开始打游戏了。今天澡泡得有点久,身上不停地出汗,于是她把吹风机调到冷风挡,拉开运动衫的胸口往里头吹风。突然,信彦回过头来,视线在史惠的胸口停留了片刻。史惠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胸口。信彦顿时红了脸,看向别处。“呃,反正恐龙居留区还是A地点……”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把身子转了回去。刚才是不是很危险?难以理解的事情实在太多,史惠都不知道该对刚才那一幕抱什么样的感想了。

事态的确令人绝望,但信彦始终没有色眯眯地对待史惠,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肯定把自己的心隔绝在现实世界之外。这个年轻人活在空想中,快乐也好,安慰也罢,所有情感的处理都是在他的脑子里完成的。

不过,史惠也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说不定他会突然清醒过来,回到现实。也许一个意料之外的契机就会让他进入另一种状态,化身饿狼。史惠想,要是事情真发展到那个地步,她就咬舌自尽。

一小时后,她在壁橱里换回了自己的内衣。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竟会为穿上刚洗好的内衣而感动。套上运动衫后,又是无所事事的时光。她已经听惯了响个不停的游戏音效,寂静反而更让她害怕。

当天的晚餐是天妇罗盖饭。裹在食材外面的面粉特别厚,炸得一点都不脆。这些天妇罗让史惠隐约想象出了信彦的家庭环境。

被抓来之后,她每天吃的都是用酱汁调料糊弄过去的玩意儿。而且每餐只有一道菜,如果吃肉扒,那就只有肉扒,不会有土豆沙拉、炖蔬菜之类的小配菜。可见信彦的母亲并不喜欢做菜,而他的父亲也不提意见。当儿子的也习惯了这种贫瘠的膳食生活。这一家人压根儿没有“全家同桌吃饭”的概念。最让史惠费解的是,世上怎么会有不敢接近儿子住处的父母?母亲胆小懦弱也就罢了,那父亲呢?史惠感觉信彦的父亲每天都出门上班,晚上也很早回来。看样子,他是和社会有交集的公司职员。他明知道儿子有问题,却从不干涉,这又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