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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她刚才呼救了,也被人找到了,这件事一定会成为轰动全城的大新闻。每家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都会反反复复报道这起大案:十七岁的女高中生被精神失常的游戏发烧友抓回家,关了整整一星期。这么好的新闻材料,媒体岂会错过?周刊小报也会大写特写一通。史惠是被害者,而且尚未成年,主流媒体当然不会透露她的真名。可梦野是个小地方,受害者的身份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再加上网络这么发达,保护个人隐私不过是一纸空谈。史惠的姓名和照片怕是早就传遍了全国。除了家里人,其他人对她的关注都出于好奇。自不用说,人们会将好奇心转向“她被关押时受了什么罪”。连并不八卦的人,想必也会猜测她是不是遭到了那方面的折磨,是不是被侵犯了许多次。

史惠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只觉得天旋地转。就算成功走出这个地方,巨大的痛苦也会如影随形,伴随她一生。

首先,她不可能继续留在梦野生活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快看,她就是那个失踪的姑娘——”人是会说闲话的。梦野是个小地方,她一辈子都躲不掉。其次,就算她能考上东京的大学,离开梦野,闲话也一定会跟过来。只要校园里有一个从梦野考出来的人,流言就会迅速传开。哪天交了男朋友,也得把这件事告诉对方。人家真的会相信,抓她的人没有碰她一根手指头吗?

那都是后话了。更可怕的是剩下的高中生活。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回到原先的日子。只要她出现在走廊上,同学们就会闭上嘴,偷偷看她。等到她走开,大家则开始谈论:“她那几天到底是怎么过的呀……”

史惠全身发抖。就算能平安离开这个鬼地方,等待她的也是无边的地狱。她的人生几乎被彻底毁掉了。

其实她要是真心想逃,完全可以把壁橱的门板踹破,这么做的机会有的是。好比现在,只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多踹几脚,就算门上有锁,也是能踹开的。可她就是不采取行动,因为心里有恐惧,害怕得救后发生的事。对她而言,暴露在世人好奇的眼光下,才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干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还轻松点。

史惠晕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绝望的深渊”?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其实她最可能面临的结局,就是在这里发疯,和信彦一起活在空想的世界中。

她明明难过得要死,眼泪却流不出来。心中仿佛有一道高耸的大坝,挡住了她的情绪,甚至阻止她自救。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二十多分钟后,信彦回来了。他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壁橱确认史惠还在。

“你还在呀,太好了,你没背叛我。”

“嗯……”

他的声音很阴郁。史惠无法判断他此刻是“卢克”还是“信彦”。

他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直到屋外传来舅舅把车开走的响声,才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呜呜呜,呜呜呜……”

随即,他自言自语:“谁是家里蹲啊,胡扯……我好歹还是敢出门的好吗?居然把我当精神病人看……我的本事大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抓了个女高中生回来,养在屋里呢!成天待在家里的人干得了这种事?我可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的。”

史惠在一旁听得后背发凉。信彦果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是明知故犯。

“死老太婆,看我不弄死你!干吗要叫亲戚来,要是事情暴露了,全家人都要蹲大牢的。你也是共犯,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了。”

说到这儿,他好像把什么东西摔在了榻榻米上。碎片朝四面八方飞去。被摔坏的东西大概是闹钟,因为史惠听见钟里的铃铛发出“叮”的一声。

片刻后,信彦再次离开房间。“喂——”只听见他狂吼着朝主屋走去。史惠能听出他在铺着小石子的地上唰唰地走。他肯定要对母亲动手了。他气成这样,说不定会失手把人打死。

史惠在壁橱里拼命蜷起身子。五感变得迟钝了,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热还是冷。要是能变成动物,进入冬眠状态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