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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

幸次嘴上这么说,可他的每个动作都分外粗暴,连安全带都没系。说到底,他终究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蛮人。

卡车开出停车场,拐进国道。前方是一条下坡路。

“先生,我们准备下星期就跟佐竹组开战。闹到这个份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千万别把飞鸟山的道路拓宽工程交给别人啊,也别让佐竹组抓到什么把柄。”

“好,我知道了。”

“难得您帮忙灭掉了藤原,我们不能浪费这个大好机会。”

“灭掉……这话是什么意思?!”

顺一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流言会传到薮田兄弟的耳朵里。

“呃,没事,我不会多问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发病时,我只是碰巧在场——”

“您不用多解释,流言只是流言。”

敬太在狭小的车厢里抽着烟说道。顺一觉得胸闷。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他见证了两个人的死亡,还亲手“送”了他们最后一程。这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车就要开到“梦乐城下十字路口”了。突然,幸次说了一声:“出车祸了!”一辆红色的轻型车横着冲进路口,撞上了直行的车辆。顺一眼看着轻型车被毫不费力地撞飞。瞬间,一辆白色皇冠也闯进了车祸现场,和公交车撞了个正着。

幸次连忙一个急刹车。然而在光溜溜的路面上,刹车是不管用的,车身斜着滑行起来。顺一急中生智,抬起双脚用力顶在仪表板上,后背紧紧贴着车座。

“啊啊啊啊——”敬太高声喊道。车喇叭响了。雪粒在空中飞舞。卡车就这样撞上了前方的轿车,后半截车身朝侧面一歪。顺一感到车的货架被撞上了。他们似乎把另一条车道上的车也卷了进来。顺一只觉得身子忽然飘起来。片刻后,伴随着剧烈的响声,卡车侧翻了。

顺一咬紧牙关。即便如此,他的脑袋还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前后左右疯狂摇摆,他都没法把牙咬住。挡风玻璃裂了。碎片落在他脸上。还好他戴着墨镜,至少能保证眼睛的安全。

方向盘顶在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驾驶席上的幸次不见了踪影。另一边的敬太则是头朝下,脚朝上。

他的意识中断了片刻,眼前一片漆黑。回过神来才发现,卡车停住了,而自己在拼命咳嗽。

他是被尾气呛到了。另一辆车的消音器就在侧翻的卡车前方。

顺一拼命解开安全带,从挡风玻璃的破口爬了出去。他不觉得身上哪儿疼,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也没发现伤口,于是起身看了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一辆土方车摔得底朝天,还着火了。浑身是血的司机从压瘪的车里滚了出来,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在路肩上高声哭喊。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回头望去,只见那焚烧炉滚落在国道的正中央。

顺一顿时大惊失色,长叹一声。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涌上心头。他心想:这下死定了。要不了多久,警方就会来这里调查,发现一条铁证——车祸现场有几个企图搬运焚烧炉的男人。

他伸手摸了摸头,发现棒球帽还在,便用力往下拉了拉。

他瞥见路肩上躺着一个男人——是幸次。坐在驾驶席上的他竟被甩到了那里。他死了吗?死了最好。

敬太还在车里。伸长脖子一看,他闭着眼睛瘫倒在车座上。顺一心想:“他看着倒像是还活着……”就像自己不过是事件的旁观者。

“喂,车里还有人!”

几个碰巧路过的男人下车喊道。他们试图救出卡车里的敬太。别处也有热心市民忙着救人。

怎么办?现场并没有人关注毫发无伤的顺一。

顺一撒腿就跑。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跑回那片空地,找到他自己的车,然后再用手机打电话报警。就说薮田兄弟杀了一个市民运动家,还企图用焚烧炉把尸体处理掉。他是目击证人,无奈薮田兄弟拿他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吓得他迟迟不敢报警,直到现在才下定决心。

他踩着地上的积雪,拼命奔跑,可惜平时缺乏运动,没跑几步便已气喘吁吁。“呼……呼……”沉重的呼吸声震撼着鼓膜。他好像还产生了一种类似耳鸣的感觉。除了呼吸声,其他声音到了耳朵里都是闷闷的,听不分明。

这时,他听见了警车的警笛声。警局就在不远处,所以警车立刻出动了。紧随其后的还有爆炸声。回头望去,那辆土方车上的火烧得更旺了。

顺一不为所动,继续沿着坡道奔跑。他想出的那套说辞可能会有不少漏洞。要是敬太捡回了一条命,两人的证词一定会相互矛盾。到时候,他还能坚持到底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半个月里做出的判断都是错的。好比现在,也许留在车祸现场,老实交代一切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