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近亲 第三章(第2/3页)

“他自己。他知道吃的都放在哪里。我准备厄休拉夫人早餐的时候他也经常在厨房。他过去常常亲自把早餐给她送上去。”

“那么,昨天他都带走了什么吃的?”

“半条面包,他都切好成片了,一片羊乳干酪,两个苹果。”她又补充道,“他看起来心事重重。我不觉得他在意自己到底拿了什么吃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供额外的信息,但是当他进一步轻声询问她博洛尼的情绪状态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错了什么,她又开始后悔不该吐露太多,变得更加阴沉。保罗男爵曾告诉她他不会回来吃午饭,但是再没说别的。她不知道他要去圣马修教堂,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吃晚饭。达格利什说:“那你还是按照平常的时间表和平日的习惯准备了晚餐吗?”

这个问题让她仓皇失措,她因窘迫而脸红,紧紧捏起双手。然后她说:“不,不,不是平常的习惯。厄休拉夫人用过下午茶回来之后告诉我给她送一瓶汤和一碟黑面包夹烟熏三文鱼三明治上去。她整个晚上都不想再被打扰。刚过18点我就送上去了。我知道博洛尼夫人会在外面吃饭,所以我决定等等,看保罗男爵会不会回来。如果他回来的话我可以给他做一些方便的菜品。还有汤剩下来,我可以给他热一下,还可以给他做一份煎蛋卷。总有能吃的东西。”她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辩护,就像他指责她玩忽职守。

他说:“但是他没有提前告诉你自己会不会回来吃晚饭,这似乎有些不够体贴。”

“保罗男爵从来没有不体贴过。”

“那没有提前打好招呼就在外面待一整晚肯定是不寻常的吧?全家人一定都很担心。”

“对我来说并非如此。这个家里的人选择做什么和我无关。他也可能是待在了自己的选区。23点的时候我问厄休拉夫人我可不可以不给大门插上门闩就去休息。她说可以。博洛尼夫人知道回来之后要把门插上。”

达格利什变换了一下提问的策略。

“保罗男爵昨天早上出去的时候带火柴了吗?”

她明显地表现出了吃惊,他想,这应该不是假装出来的。

“火柴?他不需要火柴。保罗男爵不……生前不会……抽烟。我从没见过他带着火柴。”

“如果他带着,他能从哪里拿到这些火柴?”

“这里,就在炉子边上。这种火柴没有办法自己擦出火来。还有一包四盒装的,放在上面的碗橱里。”

她打开碗橱,把火柴拿给他看。用来包住四盒火柴的纸封已经撕开,少了一盒火柴,应该就是现在放在炉子旁边的那一盒。她开始紧盯着他,眼珠一转不转,眼眸亮闪闪的,脸有一点涨红,就像是发了低烧。他有关火柴的问题一开始令她吃惊,但是现在似乎让她感到了不安。她更加警惕、谨慎,也更加紧张。他富有经验,而她又是很拙劣的演员,根本瞒不过他。直到刚才为止,她回答问题的腔调都像是一个在完成必要但是不愉快的任务的女人,但是现在这场问话对她而言已经变成了严酷的考验。她想让他离开。他说:“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们想看看您的起居室,可以吗?”

“可以,厄休拉夫人说了要给予你们全部的支持。”

达格利什觉得厄休拉夫人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更不可能使用这样的字眼。他和凯特跟着马特洛克小姐穿过走廊,来到了对面的房间。达格利什想,这里一定曾是男总管或者女管家的圣地。和厨房一样,这里也看不到什么景致,目之所及只有庭院和通向马厩的门。但是这里的家具都非常舒适:铺着印花棉布的两人座沙发、配套的单人沙发、一张折叠桌、两把倚墙而立的椅子、一个摆满同样大小书卷的书架——这些书肯定都来自同一个读书俱乐部。壁炉是大理石做的,有一条很宽的装饰带,上面混乱地挤满了各种现代的、颇为生动的小雕像——穿着硬衬布衬裙的女人、抱着小马驹的孩子、牧羊人和牧羊女、芭蕾舞者。这些想必都属于马特洛克小姐。墙上挂的画都是裱在现代相框里的印刷品,壁炉上方是约翰·康斯特布尔的《干草车》和莫奈的《田野上的女人们》。它们和家具都是无伤大雅、情理之中的风格,就好像有人说:“我们需要雇一个女管家,就给她布置了一个房间。”即便是其他房间的报废品都要比这些冷冰冰的物品更具有特色。这里同样没有让人感觉到主人想要把自己的个性印刻在这个房间里。他想:他们在这里各自过着自己禁闭式的生活,但是只有厄休拉夫人把这座房子当成自己的家,其他人不过就是过客。

他问她前一晚她是在哪里度过的,她说:“我就在这里,要么就是在厨房。多米尼克·斯维恩先生来吃了饭、洗了澡,之后我们一起玩了拼字游戏。他快19点的时候来的,23点之前走的。我们的邻居,斯温格赫斯特先生当时正在往车库倒车,正好看到斯维恩先生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