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福尔摩斯长大的人(第2/4页)

他开口了。“……嗯……”土豆稍微动了一下。“是的,”他很快地以沙哑的声音说道,“是的。是的,我明白了。”

平稳而坚决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非常好。现在我们可以办正事了。”

现在,晨光已经透过了窗帘,在靠近他抖动着的喉咙的刀刃上闪出一道寒光。这个男人说道:“是的。”

“你拥有一幅由一个几乎已被遗忘的廉价杂志插画家,罗伯特·吉普森·琼斯所创作的画……”那声音停顿下来,但在剃刀威胁之下的这个男人知道,这也仅仅是一个停顿。他知道若是他在这个时候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或者“它在我住在皇后区的表弟家里”,或者“我好几年前就把它卖了”,或者“我不知道谁买了它”,或者诸如此类的任何谎言,他的身体就会像一只煮熟了的龙虾一样被切开,他会躺在自己的内脏之中,用被切去了指尖的手抱住仍在跳动的心脏。他的喉咙会被割出一个从左耳到右耳的大口子。马上。

他什么都没说,而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在一瞬间之后继续响起。“已有四位竞买人向你提供了三个不同的标价。每一个出价都是公平的。你将接受中间的那个出价,保证这幅画完好无缺,而且今天早晨就要把它卖掉。你清楚了吗?”

血持续地从拿着话筒的男人手上流下来,流到床单上,他什么都没说。对面的声音命令道:“把电话给……”他把听筒递给那个高踞在他上方的黑色身影。把刀刃藏在土豆里的男人拿起话筒,听了几秒钟,然后弯下腰凑近那个蜷缩在枕头上的男人,让对方看清楚他所戴的黑色水手冬帽有一条没那么黑的线,证明了他是有眼睛的。无法辨别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清楚了吗?”随后他对着话筒说道,“他说他明白了。”然后又听了一段时间,比上一次略长。卧室中的两个男人有一个已经额头冒汗了。电话被字面意义上地“切断”了,剃刀划过听筒线,并且将之切断。床上的那个男人擦拭着他的左手手背,吮吸着仍在渗血的纤细伤口。这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说道:“现在闭上你的眼睛,在听到我的命令之前不许睁开。”

当这个流着血的人终于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完全已经安静有一两分钟了,尽管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公寓通往走廊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他也都没敢睁眼……他现在已经是独自一人了。

巴黎第八区蒙田大街的一家高级时装新闻编辑部里,一名编辑正大发雷霆,要求她的全体“下线”——这是一个21世纪第一大电子商务热词,意思跟“农奴”、“奴才”、“马屁精”、“杂工”、“家臣”、“挑水工”或者“仆人”差不多,现在的语言就这样——立即全体出现在她面前。她解雇了其中五个人。在南极洲埃里伯斯山的北高峰,寒风疯狂地吹着。

一小时之内,两只黑色薄皮革驾驶手套之中的一只,被从阴沟里捡来的一段绳子和从东河捡来的石头绑在一起,扔进了哈德逊河。另外一只同样颜色的手套则装满了从麦迪逊大街的一家廉价纪念品店买来的小块大理石,再用胶带封起来,扔到布鲁克林的郭瓦纳斯运河里。一些物品被丢弃在新泽西的垃圾箱里;一双极为普通的用于处理食品的一次性塑料手套,跟五棵白菜一起被放在马萨诸塞州里霍博斯的一所私人住宅的“爱适易”牌食品粉碎机里,切得粉碎。一双平淡无奇、不知名品牌的运动鞋之中,有一只被从行驶在新泽西收费公路上的一辆小轿车里扔出来,扔到了路外大约四十英尺远的淤泥中生长着的芦苇丛里。另外一只鞋则被埋在萨拉纳克湖一个垃圾箱下面两英尺深的地方。一天半过去了。这已经算很快。

但只是在曼哈顿中部的一间房门被关闭3小时21分钟之后,一个居住在八楼公寓中的男人给一个居住在弗吉尼亚州麦克莱恩的女人打了个电话,那个女人说道:“在你上次说了那种话之后,我觉得你这么早就给我打这个电话有点出人意料。不是吗?”他们俩谈了大约四十分钟,虽然谈话之中提出了很多问题,但最终还是引向了一个必然的结论。最终,那个女人说:“好,成交。但你知道你永远不能把它挂起来,或者展示出来,你能接受这个条件吗?”那个男人说他能够理解,两人约定在某个时间到熨斗大厦的第三个楼梯间见面,并且双方要交付的东西都需要用厚纸包裹起来。

在伦敦某间位于二楼的公寓里,一个男人从一个时尚的书套里取出了三本书之中的一本。他把这本书拿到一个很大的莫里斯安乐椅中,坐在了鹅颈灯的下方。他瞥了一眼墙壁,溢出的光线照亮了墙上挂着的一幅大而细节详尽的画,画上是一只早已灭绝的史前鳞翅目生物。他微笑起来,再度将注意力投在书本上,翻了几页之后开始阅读。在九龙的一家运输事务所里,一个年轻的女人由于没有受过足够的培训而无法应对她简单的工作,她将一份合同其中的一页纸放进了错误的马尼拉文件夹,因此几天之内三个大洲的“下线”们开始互相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