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5页)

“对不起,”他说,“真是抱歉,这不可能。”

克拉多克扬起了眉毛。

“真的?!”

“她一蹶不振,完全陷入抑郁情绪之中。她已经叫来私人医生照料了。医生写了份证明,在我这儿,我拿给您看。”

克拉多克拿过来读了一下。

“我知道了,”他说,“玛丽娜·格雷格一直有私人医生照顾?”

“所有的男女演员都神经高度紧张,他们的生活压力很大,有些名人确实需要一个了解他们体质和神经的医生。莫里斯·吉尔克里斯特很有名气,他照顾格雷格小姐已经好几年了。您可以看到上面写的,近四年她生了不少病,住了很长时间的医院。大概是一年前,她才恢复了活力和健康。”

“我明白了。”

克拉多克没有提出更多的异议,黑利·普雷斯顿似乎松了一口气。

“您想见见拉德先生吗?”他提议道,“他会在……”他看了一下手表,“他大概会在十分钟后从电影公司回来,如果您愿意等的话。”

“太好了,”克拉多克说,“那么,现在吉尔克里斯特医生在吗?”

“他在的。”

“我想和他谈谈。”

“啊,当然。我这就去请他来。”

年轻人匆匆离开了,德莫特·克拉多克站在楼梯的顶部陷入了沉思。当然,班特里夫人口中那个凝固住的表情,很可能都是她的想象。他认为她是个会急于下结论的人。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她匆忙下的这个结论很合理。也许玛丽娜·格雷格的表情并没有像夏洛特女郎预见厄运那般严重,但她很可能看到了让自己烦恼或生气的东西,这个东西让她忽略了正在交谈中的客人。那些被请到楼上的人中,也许有位不速之客——一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于是立马转过身去。黑利·普雷斯顿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是莫里斯·吉尔克里斯特医生。吉尔克里斯特医生完全不是德莫特·克拉多克想象中的那样,他不像是位对病人态度亲切的医生,长得也其貌不扬。就面相来看,他是个直率、真诚、讲究事实的人。他穿了一身粗呢西装,在英国人看来这似乎有点儿花哨。他长着一头浓密的棕发,还有一双机警又敏锐的眼睛。

“吉尔克里斯特医生吗?我是总探长德莫特·克拉多克,能和您单独聊几句吗?”

医生点点头,继而转身沿着走廊走到快到尽头的地方,推开门,请克拉多克进去。

“在这里吧,没人会打扰到我们。”他说。

很明显,这是医生的卧室,布置得相当舒适。吉尔克里斯特医生指了指一张椅子,接着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知道,”克拉多克说,“根据您的建议,玛丽娜·格雷格小姐不能会见客人。她到底怎么了,医生?”

吉尔克里斯特微微耸了一下肩。

“神经紧张,”他说,“如果您现在去问她问题,不出十分钟她就会进入歇斯底里状态。我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如果您想让警医来找我,那我很乐意告诉他我的观点。她没办法参加调查,理由是一样的。”

“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克拉多克问。

吉尔克里斯特医生看着他,笑了,那是个友善的微笑。

“如果您想知道我的看法,”他说,“从人的角度,而非医学角度看,那我得说,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任何一个时间段,她不仅愿意见您,而且渴望见您!她有很多问题要问您,同时也想回答您的很多问题。他们都是这样的!”他将身子向前倾,“我想尽量多地让您了解,总探长,是什么东西让这些人有这样的举动。电影人的生活,一种压力不断的生活,而且你越是成功,压力也越大。你整天活在公众的视野里。去外景地拍摄也是你的工作,那可是漫长又辛苦乏味的活儿。你早上就到了那儿,然后坐着干等,接着你开始拍自己的那一小段戏,这一小段拍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你是在排练舞台剧,那么即便不是排一整幕剧,也起码要排其中的一小场。中间是有先后顺序的,这样比较人性化,也更容易让人接受。但如果你是在拍电影,那么所有的分镜都不是按顺序来的。那是件枯燥无味、没完没了的工作,它会让你筋疲力尽。当然,你能享受到奢侈的生活,你可以服用镇静剂,能泡上奢华的泡泡浴,用高档的面霜和粉,拥有专属医师。你能参加各种消遣活动和聚会,人脉广泛,但你永远都活在公众的视线中。你无法享受独处的乐趣,你没办法真正地——放松。”

“我能理解,”德莫特说,“我真的能理解。”

“另外还有一点,”吉尔克里斯特说,“你会选择这份职业,特别是你还很擅长做这行,那你就是某种特定类型的人。你就是那种——就我目前肤浅、贫乏的经验看来——整天因缺乏自信而烦恼的人。那是一种很可怕的忧虑感,总觉得自己无法满足大众的要求。人们认为演员都自命不凡,可这不是真的。他们并非骄傲自满。确实,他们有些自恋,但他们自始至终都需要安慰,不断地需要鼓励。去问问贾森·拉德,他一定也会这么说。你得让他们觉得能够胜任这项工作,并一再地向他们保证。你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话来鼓励他们,直至得到你想要的效果。但他们总会怀疑自己,这一点,用一个普通人的外行说法就是——神经质。该死的神经质!精神紧张。而且他们紧张得越厉害,工作会做得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