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6页)

让我再一次描述一下我记忆中每个人当天的活动。

正如我刚才所说,博伊德·卡灵顿看上去很不舒服,而且似乎怀着深深的负罪感。他似乎觉得自己前一天玩儿得太过头了,并且自私地没有照顾好他那位同伴脆弱的身体。他多次上楼探望芭芭拉·富兰克林,而本就心情不好的克雷文护士对他格外尖刻。他甚至专程跑到镇上买了一盒巧克力。但最后这盒巧克力被退回来了。“富兰克林太太吃不了巧克力。”

最后,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在吸烟室里打开了巧克力盒子,跟诺顿和我三人一起,在严肃的气氛中把这盒巧克力分了。

他很喜欢巧克力,心不在焉地吃了很多。

外面变天了。从十点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不过今天我们并没有像其他雨天一样感到忧伤。实际上,这样的天气让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大约中午前后,科蒂斯照顾着波洛下了楼,然后安置他在会客室坐好。伊丽莎白·科尔陪着波洛,给他弹钢琴听。她的琴声优美,弹的是巴赫和莫扎特这两位我朋友最喜爱的作曲家的曲子。

富兰克林和朱迪斯大约差一刻一点的时候从花园回来。朱迪斯面色苍白,看上去很疲惫。她一声不吭,似乎在梦中一样,眼神空洞地扫了一眼周围,然后又走了。富兰克林跟我们坐了一会儿。他看上去也十分疲劳,而且心不在焉,能看出他近来压力很大。

我记得我说这场雨真让人欣慰,他很快地就接着我的话说:“是啊。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不知怎的,我感觉他这句话不仅仅在说天气。一贯笨手笨脚的他突然顶了一下桌子,打翻了一半的巧克力。他和平常一样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惊慌失措,连忙道歉——很显然他是在对巧克力盒子表示歉意。

“哦,对不起。”

这一幕本应该很滑稽,但不知为什么完全没有滑稽的感觉。他赶忙俯身捡起了撒出来的巧克力。

诺顿问他早上是不是很累。

他的脸上一下子就绽放出了笑容——热情、孩子气、活力十足。

“没有——没有——只是意识到,突然意识到,我之前走弯路了。我得把整个流程简化一下。现在可以抄近路了。”

他站在那儿前后摇晃着,眼神若有所思,不过却十分坚定。

“对,近路。这样才好。”

3

如果说当天上午我们还紧张兮兮、漫无目的的话,那么那天下午就出人意料,显得十分愉快。太阳出来了,天气凉爽舒适。勒特雷尔太太被扶下楼坐在阳台上。她精神很好——魅力依旧,却比平日得体很多,不会让人感觉笑里藏刀。她还是拿丈夫开玩笑,却温和而带着爱意,他也对她笑颜以对。看到他们这样和睦真是令人高兴。

波洛也坐着轮椅下楼,他的精神也很不错。看到勒特雷尔夫妇重归于好,他也很开心。勒特雷尔上校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他的举手投足不再那么优柔寡断,也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捋胡子了。他甚至提出当天晚上要打桥牌。

“黛西想打桥牌了。”

“确实如此。”勒特雷尔太太说。

诺顿认为打牌对勒特雷尔太太来说或许还是太累了。

“我只打一局,”勒特雷尔太太说,然后眨着眼睛说,“而且我会乖乖的,不会把可怜的乔治怎样的。”

“亲爱的,”她的丈夫说,“我知道我打得不好。”

“那又怎样呢?”勒特雷尔太太说,“不是正好让我有机会欺负你取乐吗?”

我们听了这句话都笑了。勒特雷尔太太接着说:“哦,我知道自己的缺点,但我这辈子是不会改了。乔治只能忍让我一些啦。”

勒特雷尔上校傻傻地看着她。

大概是看到他们如此和美的缘故,我们那天晚些时候开始讨论起婚姻和离婚来。

究竟离婚给男人女人带来的便利会让他们感到更加幸福,还是在夫妻之间短暂的恼怒和隔阂——或者由第三者所引发的麻烦——过去之后,二人就会重新找回旧日的爱恋情感?

有时候,人们的观念和实际经历之间会存在惊人的差距。

我的婚姻极其幸福美满,而且我本人比较老派,但我是支持离婚的——我认为人们应该及时止损,重新开始。可是婚姻不幸的博伊德·卡灵顿认为婚姻关系永远不该破裂。他说,他对婚姻关系报以最高的尊重。它是国家的基石。

跟婚姻二字没有一点儿关系的诺顿支持我的观点。奇怪的是,富兰克林这位掌握现代科学的思想家坚决反对离婚。很显然,离婚与他言行一致的理想相悖。人必须承担一定责任。这些责任既然承担起来,就一定要坚持到底,并且绝不能退缩放弃。他说,合约就是合约。对于自愿订立的合约,人们必须遵守。除此之外的任何其他行为都会造成他所谓的麻烦。隐患,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