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4页)

林恩折下一片烟叶,一边沉思着一边放在嘴里嚼起来。

“您看透事情的本事还真是挺神的,不是吗,波洛先生?”

“这是我的专长,”波洛谦逊地说道,“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件事你没有承认。”

林恩急切地说道:

“你是说大卫的事情,对不对?您是觉得我爱上了大卫?”

“这话得你来说。”波洛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可我——也不知道啊!大卫身上有些东西让我害怕,但也有些东西很吸引我……”她沉默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我昨天跟他服役期间的准将谈过。他听说大卫被捕的消息以后就到了这儿来,想看看他能做点儿什么。他跟我讲了大卫的事情,讲到他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地勇敢。他说大卫是在他麾下效力过的最勇敢的人之一。可您知道吗?波洛先生,不管他怎么说,怎么对他赞不绝口,我还是觉得他并不那么确定,并没有绝对把握说这件案子不是大卫干的!”

“那你是不是也不那么确定呢?”

林恩脸上露出一丝哀婉扭曲的微笑。

“不确定——您知道,我从来都没有信任过大卫。您会爱上一个您不信任的人吗?”

“很不幸,有可能。”

“我对待大卫一直都不太公平,因为我不信任他。我听信了本地很多可憎的流言蜚语——这些话暗示说大卫其实根本就不是大卫·亨特,他只是罗萨琳的一个男朋友。所以当我见到那个准将,听他说从大卫还是个爱尔兰小男孩时起他就已经认识他,我简直觉得羞愧难当。”

“真不得了[3],”波洛喃喃道,“人居然可以这样从头错到尾啊!”

“您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告诉我,克洛德太太——我指的是医生的太太——在谋杀发生的当晚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凯西舅妈吗?有啊,打过。”

“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在一些账目上陷入了一塌糊涂的境地。”

“她是从自己家里打的电话吗?”

“不是,事实上她家的电话出了毛病,她不得已出去到公共电话亭打的。”

“在十点十分的时候?”

“差不多吧。我们家的钟从来都不是特别准。”

“差不多,”波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又小心地问道,“这不是你那天晚上接到的仅有的一个电话吧?”

“不是。”林恩脱口而出。

“大卫·亨特从伦敦给你打过电话?”

“对。”她突然之间发起火来,“我猜您是想知道他都跟我说了什么吧?”

“噢,我真的不能妄自揣度——”

“我毫不介意您知道!他说他要离开——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他说对于我来说他一点儿都不好,而且他也永远都不可能正正经经地做人——哪怕是看在我的分上。”

“而因为这有可能是真的,所以你并不喜欢这样。”波洛说。

“我希望他能离开——换句话说,假如他能够无罪开释的话……我希望他们俩都离开,去美国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然后,或许我们能够不再想起他们——我们会学着自食其力。我们也不会再心怀敌意。”

“敌意?”

“是的。我第一次感觉到是有一天晚上在凯西舅妈家里。她举行了一次宴会。或许是因为我刚刚从海外归来还有点儿心烦意乱吧——可我似乎能感觉到这种敌意弥漫在我们四周的空气之中。针对她的敌意——对罗萨琳。您看不出来吗?我们都希望她死——我们所有的人!盼着她死……这太可怕了,盼着一个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的人……去死——”

“当然,她的死才是唯一一件能给你们带来实际好处的事情。”波洛说这句话的口气轻快又务实。

“您是说在经济问题上对我们有好处?她光是在这儿就已经在所有重要的事情上对我们都造成了伤害!忌妒一个人,怨恨她,还得向她央求乞讨——这样对谁来说都不好。如今,她就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弗罗班克。看上去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她看起来害怕得要死……她看起来——噢!仿佛已经精神错乱了一般。而且她还不让我们帮助她。我们谁想帮忙都不行。我们都已经尝试过了。妈妈叫她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弗朗西斯舅妈让她上自己那儿去。就连凯西舅妈都去了弗罗班克,提出要在那儿陪着她。可她现在不愿意跟我们有任何瓜葛,而我也不能责备她。她连康罗伊准将都不想见。我认为她是生病了,都是担惊受怕,痛苦焦虑闹的。而因为她又不让我们帮忙,所以我们也只能袖手旁观。”

“你试过帮助她吗?就是你,本人?”

“试过,”林恩说,“我昨天去了一趟。我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她看着我——”她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我觉得她恨我。她说,‘尤其不用你帮。’我想大卫跟她说过,让她继续留在弗罗班克,而她对大卫一直都是言听计从。罗利从长柳居给她拿过去一些鸡蛋和黄油。我想我们当中她唯一喜欢的就是他。她感谢他,还说他一直都那么好。当然了,罗利就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