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名字——藤田组伪钞事件 - 13 -(第3/4页)

校长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安田深深鞠了一躬。

“安田先生,全靠您呀,长庵先生背负的污名总算可以彻底洗刷掉了,谢谢您,谢谢您……”

“您这么说我实在不敢当,我瞎胡扯了这么多,耽误您二位的时间,实在抱歉啊!”

“哪里,安田先生说的对我太有教益了,真的要感谢您!”

神冈也在一旁连连表示谢意。

这时候,服务窗口的女工作人员轻轻走进来,略带歉意地提醒三人参观时间快要结束了,资料馆即将闭馆。

“啊,已经这么晚了?哟,可不是嘛,已经四点了。”

由于下雨的缘故,窗外,早春时节的黄昏显得格外灰暗。

伊田平太郎走近玻璃展示柜,朝着熊坂长庵绘的《观音图》合掌而拜,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凝视着《观音图》,大声说道:“先生,您这一生真是不幸啊!这一切都是由于您有一个不幸的名字——熊坂长庵的缘故,真是没天理啊!”

转过身来,伊田的视线正好对着月形洁典狱长的肖像画,他怒目而视。蒙冤的熊坂长庵死前一直被关押于此地,而手舞鞭子的典狱长月形洁,在伊田眼里无疑就是一个罪恶的魔王。

三人走出第二展示室,女工作人员在身后立即关掉了室内电灯。

伊田、安田和神冈三人依次经第一展示室朝资料馆门口走去。

周围的展示柜内陈列着的用来锁禁囚犯的铁球、镣锁,押送囚犯用的带编号的斗笠、红色囚服、手铐等,仿佛在行着注目礼目送三人离去。在这些刑具和囚服中间,还夹杂着看守长及看守穿着的缀有金线樱花章的制服和帽子、镶有镀金樱花花瓣的西洋刀刀柄以及出鞘的刀,透着森森寒气,在熄灯前的照明之下一起恣意张扬着。在这样一幅明治铜版画的世界中,三名参观者仿佛成了画中的点缀人物。

安田的视线在墙上一幅《明治二十年前后的桦户集治监》的照片上停住了。一排木造狱舍整齐地坐落在白桦林和针枞林前方,石狩川像条丝带一样从狱舍前流淌而过,河面上停泊着船只,狱舍前架有一座简陋的栈桥,囚犯们正从栈桥上卸装建筑资财。安田忽然觉得,这条河流的形状和其他地方见到过的河流很相似,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从服务窗口前经过时,工作人员脸上挂着微笑鞠躬致意。

“哦,不好意思,耽搁你们时间了!”

校长也微笑着向他们答礼致意。看得出,他对自己起先怒气冲冲的态度感到些许歉意,同时也为难得有聊得来的人一起畅快地吐诉心中的块垒而感到满足。只不过对于馆长和町长等人终究也不肯露面,大概还稍许留有一点点的遗憾吧。

三人在行刑资料馆前互致道别,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伊田打算在月形町再住一晚,神冈从岩见泽车站乘坐巴士返回札幌的酒店,安田则就近在月形车站搭乘札沼线巴士先去到旭川,再从那里换车前往泷川。三人的背影中,伊田校长满是白发的后脑勺特别显眼。

安田站在月形车站的站台上,回望着月形町。在桦户行刑资料馆里的那场长时间的对话,使得他的精神此刻仍处在一定程度的兴奋之中。很有谷仓地带特色的,山墙又高又尖、屋顶陡斜的粮库星罗棋布,看上去就好像浮在密集的住宅街之上。根据月形町的宣传图册介绍,明治二十一年,一部分监狱用地被转让给移住居民,从新潟县迎来了八十户移民,后来又先后转让过几次,使得这儿的农户大幅增加,移民数量迅速递增,明治三十九年开始实施二级町村制,目前约有一万人口。“由以往之情状可察,转让土地,准许移民自由耕作,毫无疑问恳请转让本监狱近旁之三四千町土地者必定大有人在,如此,若土著人民再有三四百户定居于此,耕作二三千町步的田圃,则即令集治监移转至别处,月形村依然可保昌盛繁荣,与北海道共同走向开明富饶。”月形村的开发和发展正如月形典狱长于明治十四年向中央政府呈报的建议书中所描述的那样。

北渐寺内仍存有明治三十九年修建的月形洁纪念碑(题字:西乡从道。碑文:宫内大臣土方久元),那是内务省监狱局御用挂准奏官月形洁率二十名公务员,包括熊坂长庵在内的重罪囚犯四十人来到此集治监二十五年之后的事情。月形洁卸任后不久,明治二十七年一月死于老家福冈县。

安田下决心要调查清楚“藤田组伪钞事件”,为此他又专程前往月形洁的出生地福冈县远贺郡上底井野村(现中间市)实地访查。当地姓月形的人家已经一户不剩,而知道月形洁这个名字的老人也统统不在了。据《桦户监狱史话》中记载,月形洁的墓地位于其父祖担任藩儒(1)时所居住的福冈市的一处寺庙内。当桦户的住民们提出想使用“月形”这个名字作为村名时,月形洁大喜,说“我死之后月形这个姓仍旧得以存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