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11页)

菲尔兹点了点头,尽管他仍旧不是很确信,“她看到了可怕的事情,或者说可以认为她看到过。”

洛威尔双臂交叉,反对说:“她是惟一的知情人,毫无疑问。我相信她。我们必须相信她。”

霍姆斯以权威的口吻说,他的发现为他们的行动至少提供了某种秩序——某种前提。“抱歉,洛威尔。她确实看见了可怕的事情——希利当时的状况。但我说的是——是科学。”

其后,洛威尔坐马车返回了坎布里奇。当波士顿大富商菲尼斯·詹尼森坐着豪华四轮马车悄悄驶过时,洛威尔正在顶着深红色树冠的枫树下漫步,为自己未能说服大伙儿接受女仆所讲的情况而感到懊丧。他皱着眉头,正在思考。他并不在意无人陪伴,尽管他有点想有人来分一分他的心。

“喂,扶我一把!”当膘肥体壮的栗色马放慢速度,从容不迫地踏起小步时,詹尼森将手伸出车窗外,袖子的做工非常精细。

“亲爱的詹尼森。”洛威尔招呼道。

“噢,老朋友的手感觉真棒!”詹尼森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煞费苦心才做作出来的亲密。尽管经受不起洛威尔紧紧有力的握手,詹尼森还是以波士顿商人那种殷切的姿势摆了摆手,活像在用力摇晃一个瓶子。他走下马车,敲了敲银饰轻便马车绿色的车门,示意马车夫待在原地。

詹尼森闪闪发亮的白色大衣松垮地扣着几颗纽扣,露出了罩在绿天鹅绒马甲上的深红色双排扣常礼服。他一只胳膊搂着洛威尔,问道:“你是到埃尔伍德去吗?”

“我心里有愧,阁下。”洛威尔回答说。

“告诉我,可恶的校务委员会同意您继续办但丁研究班吗?”詹尼森问道,他浓密的眉毛都皱到一块去了,显得很关心这事儿。

“谢谢您的关心,我猜测他们在逐步取消。”洛威尔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他们别把我暂停但丁课程错当作他们那一方的胜利。”

詹尼森站在街道中间,脸色发白。他托着长着酒窝的脸颊,细声说道:“洛威尔?您还是那个因不服从而被哈佛赶到康科德去的洛威尔吗?为了美国的未来之才,挺身抵抗曼宁和校务委员会,那又怎么样?您必须,或者他们应该……”

“它和该死的校务委员会没有任何关系。”洛威尔向他保证说,“此刻我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去处理另一件事情,不能让研究班来干扰我。我现在只做演讲。”

“如果要的是孟加拉猛虎,一只家猫是无法满足胃口的!”詹尼森双手握拳,神情激昂。他很是满意这个近乎诗人的形象。

“我的战场不在那里,詹尼森。我不晓得您是怎样应付校务委员会委员之类的人的。您总是跟游手好闲者与傻瓜打交道。”

“做买卖还能遇上其他人吗?”詹尼森满面红光,笑容可掬,“我有一个秘诀,洛威尔。你要不断抗议直到得到了你所要的——这就是诀窍。你知道什么是紧要的,什么是必须做的,至于其他事情,让它们统统见鬼去吧!”他热情地补充说,“嗳,要是我能助您一臂之力,哪怕帮一点点忙也好……”

在那么短短一瞬间,洛威尔很想把事情一股脑儿全告诉詹尼森并向他求助,尽管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诗人很不善理财,他的钱财老是在不明智的投资之间挪来移去,所以在他看来,成功的商人似乎拥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不,不,我已经为我的战斗征募了大量援兵,多到超出了我的良心所能允许的程度,不过我仍得谢谢您的好意。”洛威尔轻轻拍了拍这位百万富翁肩膀上贵重的伦敦绒面呢,“年轻的米德会为摆脱但丁,有机会休息几天而感激不尽的。”

“每一场漂亮的战争都需要有一个坚强的盟友。”詹尼森说道,他有点失望。紧接着,他露出不吐不快的样子,“我观察过曼宁博士,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您绝不能停止战斗。不要相信他们对您说的话。记住我说过这个。”

说到他通过斗争才维持了这么多年的但丁研究班,洛威尔心里满不是滋味,觉得那是对他的莫大讽刺。当天,在穿过埃尔伍德白色的木门向朗费罗家走去时,他感觉到了同样令人尴尬的狼狈。

“教授!”

洛威尔扭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大学生制服的小伙子,双手握拳,双唇紧闭,向着他跑过来。“谢尔登先生?你在那儿干什么?”

“我得立刻跟您谈谈。”那个大学一年级学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蹦出这几个字来。

上个礼拜,朗费罗和洛威尔整整一周都在编制但丁研究班的历届学生名单。他们不能利用正式的哈佛档案,因为那样做有引起别人注意的危险。这对于洛威尔来说可是个特别繁重的事儿,他只保存了一些不精确的记录,只记得起少数几个人的名字。甚至毕业好几年的学生在街上碰到了洛威尔,都可能听到他热情不过的问候:“亲爱的小伙子!”然后就是,“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