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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远无法,”阿里姆·贝说道,“活着抵达那个房间。”

此话遥遥传到海伦耳中时已有些模糊不清。她向他投去最后一瞥—头上那火红的毡帽,游移的眼神和彬彬有礼的姿态—然后火车便携她离去了。她紧扣窗沿,在窗边伫立良久。

随后她转身坐到角落里H.M.对面的坐席上车厢空荡荡的。驶出车站时,阳光如此耀眼,热浪袭来,异常刺人,车轮滚滚向前,发出单调的撞击声。H.M.身旁座位摆放着剪贴薄,他望着海伦。她怒意未消,微微颤抖,摘下帽子,将浓密的金发束到脑后,眼中难抑好奇之情,终于进出一句;

“那人究竟是谁?”

H.M.吸了吸鼻子。

“不知进,小姑媲。很可是个流绍的疯汉。”

“如从未存在过一般灰飞烟灭!”海伦紧握双手,“这太……太可笑了!”

“的确如此,小姑娘。”H.M.的目光犀利地锁定在她脸上,“我想你该不会把这当真了吧?”

“不!当然不!”海伦喊道。此时,她已难自抑,泪如泉涌。

“喂!喂!”颇为尴尬的大人物吼道,眼镜后面流露出求助之色,却无援手到来。“喂!喂!喂!”

H.M.一边气冲冲地嘀咕抱怨着女人的可怖本性,一边挪到她身旁。海伦遂靠在他肩上抽泣不已。 H.M.正襟危坐,一副大无畏的姿态,但也免不了被这爆发的情绪弄得焦头烂额,何况脖子上还绕着她的手臂。他开口劝道;

“我的领带已经没了,”他的声音充满悲剧色彩;“而且我的血压可不容乐观。听着,小姑娘!我胸前的衣袋里有把剪刀,摘不好会把你眼珠子切掉!你……噢,上帝呀!”

海伦的情绪稳定下来。

“真对不起,”她一边道歉一边放开H.M.坐到对面的座位上,带着略显滑稽的满面泪痕,注视着他,“我有些神经质,请您别在意。”

她打开手袋,取出镜子和手帕,扮了个鬼脸。

“我这晒黑的皮肤该褪色了,”她十分轻松地说,“三四天就差不多,和以前一样。但是,”她苦笑着展开双掌,“这些老茧……像工人的手一样……可没那么容易去掉。”

H.M.盯着她:

“我说,小姑娘.你之前说需要我的建议,是吗?”

“没错。”

“相信我,”H.M.说;“说说吧。”

“真是千头万绪啊。我想,自然是无需解释这两年我们这些人的工作了吧?”

“发掘老埃里霍的陵墓吗?去他的,不用多说。是不是有麻烦?”

“多着呢!公共建设工程部来找麻烦!报社来找麻烦!还有游客们!您可知道,譬如说,这个季节前往墓地及实验室的游客达一万二千人?”

“他们都干什么了?偷东西了?”

“确实有人如此,”海伦承认,愁眉不展,“但即便在平时不仅要费尽心力搬动、清洁所有那些宝物,而且之后还要妥加照料……”

H.M.有点不怀好意地瞪着她。

“我说,小姑娘,报上对老埃霍那些宝藏的连篇报道,已令我厌倦得开始卿唧呱呱骂街了。莫非真如报章所言那样价值连城?是珠宝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没有现如今能值钱的珠宝,”海伦笑道,“那时他们的所谓珠宝,无非只是些类似彩色玻璃的东西,天青石、方解石黑曜石等等。不过幕中的财物以及尸体的装饰物倒都是纯金的。它们在文物研究上的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褐色的眼眸沉入前尘往事。

“一个叫做波蒙特的美国人,向我们开价六万美元购买木乃伊所戴的黄金面具。他给黄金匕首、黄金香水瓶等等开的价也同样诱人。而他既不是收藏家,也非考古学家。他只想把它们作为基督诞生前一千多年一位古埃及国王的宝藏放在家里。”

“我们就是没法让他明白,这些东西我们无权出售,”她沉思着,“这也是件麻烦事。虽然我还不太明白其中缘由,但我父亲忧心忡忡。到头来,您也知道,要是我不离开埃及就会发疯的!然后……”

“嗯哼?”H.M.催促,“然后呢?”

“唔,”海伦承认,“有一个男人。”

“那么,”H.M.说,“你爱上他了?”

海伦坐得笔直。

“没有,就是这么回事!我并没爱上他,或者说,至少我并不觉得自己爱上他了。”

她慌忙连连摇头,那焦急的模样好似在和自己作斗争,并望向窗外。

“他叫桑迪·罗伯森,”她继续说道,“我非常喜欢他,之所以离开,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不想让我的拒绝伤害到他。”

随即海伦的目光似是要向H.M.挑战。

“听起来够傻的,对吧?仅仅因为不想伤害他人的感情,就拂袖逃去。但您想过没,我们有多少光阴都耗费在藏躲和苦恼中,耗费在那些为了避免伤害别人的感情而使自己进退维谷的事情上?即便别人对我们什么要求也没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