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第4/5页)

“我,我是骑脚踏车去的,那天下午比较早的时候,”证人说,“他口述了六封信,我直接在打字机上打出来。都是些商业信函。不,我没记下任何地址。”

“难道你连信的内容都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了,它们仅仅是一些生意上的信件而已。”

“说下去,小姐!“

“当时我们在起居室里。窗帘拉得很紧,他坐在阴影之中。本尼迪克特太太不停地进进出出,和他亲吻。真是太尴尬了。我离开时他让我把信留下,摊开,他自己会去寄。”

然后罗杰·波雷用一张十先令假钞支付了打字员的费用。

他这么做并未经过深思熟虑,马斯特司断定。只要警方有足够的耐心,总能等来这种预料之外的机会,进而将任何还活着的凶手绳之以法。但此事对那个备受惊吓的红发女孩显然也造成了显著的影响,她此刻正在打字机旁瑟瑟发抖,不停地拨拉着键盘,好像能从中获取几分勇气似的。

“我当时头脑发热,”莱昂丝小姐连连颔首,“直到——唔,直到晚上九点半我走进海滨酒吧时才发现那是假钞。当时我真是稀里糊涂,还没来得及考虑这样做是不是恰当得体,就骑上脚踏车去找他理论。”

然后呢?

当晚十分温暧,她解释说,柔和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小路上。当莱昂丝小姐骑车到达那间平房时,她的勇气已经消磨殆尽,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有什么原因吗?不,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当时已经过了十点,屋子里一片寂静,显然也没有灯光,她此来的目的开始显得有点荒谬了。也许是夜色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在月光下摇曳生姿的那些苹果树,也许是因为那种说不清的孤独感。如果她当时知道有两名警官——哈里斯和彼得森——正在监视着平房,或许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犹豫了一阵,她将脚踏车轻轻停靠在邮箱旁边,沿小径缓步上前,半心半意地摁下门铃。没人答应。这不奇怪,因为门铃早就坏了。但当莱昂丝小姐透过拉得不那么严实的窗帘缝隙,瞥见正对门右方的一扇窗子里有光线透出时,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亮着灯的是起居室。在一腔怒火和人类普遍的好奇心的双重驱使下,米尔德里德·莱昂丝蹑手蹑脚地溜进屋里。

然后她宛若全身麻痹般站住了。接下来她的叙述乱成―团,大体上情况如下: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油灯,被黄色的丝质灯罩包围,挂在天花板上。灯焰有气无力地燃烧着,整间屋子透出一股罪恶的气息。

一张靠墙的沙发上躺着本尼迪克特太太的尸体:衣衫凌乱,长袜破损,一只鞋也掉了。本尼迪克特太太已经死了。毋庸置疑,她显然是被扼死的,因为那肿胀的脸庞已经失却颜色,脖颈上环着一道“突出的痕迹”。罗杰·波雷喘着粗气,正站在房间中央吸烟。

又或者,如果当时莱昂丝小姐尖叫出来的话,也许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但她那时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她无法忘却那昏黄的灯光下,一名凶手在迸发狂暴之后,用香烟舒缓情绪的场景。

莱昂丝小姐如梦游一般转过身,悄悄出门,小心翼翼地骑上脚踏车,差点被踏板绊倒。直到她远离平房时,她才开始像一个发疯的女人一样猛踩踏板。她什么也不准备说!她可不愿意卷进这些勾当!本来她是什么也不会说的——还不都是你们害的!——如果在外面监视的警官没有跑来询问她去平房干什么的话。

说完这些,米尔德里德·莱昂丝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马斯特司总探长一只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拎起话筒,给伦敦打了个长途电话。

“我们揪住他了!”马斯特司对电话那头的副警监说,“这些证据足以推定有人死亡。只要那女孩站上证人席,他就跑不了!”

“你有几分把握?”副警监问道。

马斯特司瞪了话筒一眼。

“首先我们还得先抓住他吧,”副警监说,“你觉得毫无困难?”

“没问题,长官!截至目前,我们在报纸上只是声称‘急于晤见’此人,请您批准我发出紧急警报,全力追捕……”

“呃,你不打算和你的朋友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谈谈这件事吗?”

“长官,这事根本没必要劳动那老家伙!只要批准我放手去做就可以了……谢谢,长官……无论他在哪里,半个月之内一定叫这恶棍落网!”

马斯特司大错特错了。

这些事情发生在十一年前。这些年来这片土地上经历了硝烟与死亡的洗礼,战争投下满目疮痍,但他们一直没有抓到罗杰·波雷。他过得万事如意,那不可动摇的自信并没有抛弃他。直到现在他还逍遥法外,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