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2/3页)

他们刚走上头两级石阶,还没来得及摁铃,门就突然在面前敞开了。

他们的出现委实令门里的人吃惊不小。两个女人站在昏暗的门口,其中一人的手握住门把。

德莫特心想,这两人之一必是伊维特·拉杜尔无疑。她体型较胖,长相鲜明,一头黑发,看去似乎和身后客厅的背景融为一体。惊愕过后,她的脸上霎时掠过一阵恶毒的满意之情,乌黑的小眼珠里浮现出光芒,但旋即又回归麻木的本来神态。不过令格伦先生的眉毛几乎上扬至发梢的,却是另外现身的那位二十多岁的女子。

"Tiens?"(译注:法语,意为"逮住了")他摘下帽子,以一种空洞的音调念叨着,"tiens, tiens, tiens?"

"您说什么,先生?"伊维特道。

"没什么,没什么。"

"这是我妹妹,先生,"伊维特平静地说,"她正要走呢。"

"A'voir(译注:法语,再见),亲爱的。"那姑娘说。

"A'voir,宝贝,"伊维特答道,声音中饱含暖意,"代我向妈妈问好。"

然后那姑娘便娉婷而出。

不难看出两人共有的家族特征,但姑娘给人的感觉却与伊维特截然不同。她身形苗条,仪态端庄;换而言之,时髦优雅。乌黑的大眼睛顾盼生辉,浅笑的嘴角微微上翘,传递出法国女人独有的惬意。当她得体地躲着你的时候,却又带着那么一丝轻佻。在周身香水味(可能用得稍微多了点儿)的烘托下,她仿佛像是从台阶上飘摇而下。

"普吕小姐。"格伦先生殷勤致意。

"先生。"那姑娘还施一礼,礼貌地侧身闪过,沿路离去。

"我们是来找奈尔女士的。"警察局长对伊维特说。

"抱歉,格伦先生,您应该去对面。奈尔女士正与劳斯一家饮茶。"

"多谢,小姐。"

"您太客气了,先生。"

伊维特脸上维持着平板的礼貌,但就在门关上的一瞬间,一种德莫特难以估摸的神情在她面部滑过--似乎是嘲笑。格伦先生注视着关上的门,用手杖的顶端叩了叩牙齿,戴上帽子。

"Tiens?"他咕哝道。"朋友,我有种感觉……"

"嗯?"

"刚才这一幕似乎有某种含义,但我未能参透。"

"我亦有同感。"德莫特同意。

"那两人似乎有所谋划,凭着干这行的直觉,我能嗅得出来。但我不想妄加揣测。"

"您认识那姑娘?"

"普吕小姐?噢,是的。"

"她……"

"是不是品行端正?你想说这个吗?"格伦先生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你们英国人总要先问这个!"他的头歪向一边,仔细考虑了这个问题。"是的,据我所知她的品行无可指摘。她在竖琴路开了一家花店,离我朋友维耶先生的古董店不远。"

"就是那个把鼻烟壶卖给莫里斯爵士的经销商?"

"是啊,但还没付款。"警察局长复又沉吟。"但这一点,"他抱怨着,做了个还不算太难看的鬼脸,"对我们毫无帮助。我们是来见奈尔女士的,而不是来研究普吕小姐为了什么、应不应该来见她姐姐的。我看我们直接到街对面去听听奈尔女士的说辞好了。"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在砖墙后,幸福别墅门前的花园有一片整洁的草坪。前门紧闭,但右面的法式长窗敞开着。此时已过傍晚六点,园内阴影渐深,将前方的客厅衬托得愈显朦胧,但这似乎并非由电力照明所致,而是微妙的情绪所酿成。当格伦先生推开门时,客厅内传来一阵声响,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在说英语。嘉妮丝·劳斯活泼好动的性格顿时在德莫特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继续呀!"那个声音催促道。

"我--我不能,"片刻后,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别这样!"嘉妮丝几乎是在哀求,"别因为托比来了就停下。"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听起来困惑不解。

"亲爱的托比,我正要告诉你呢。"

"办公室里这一天可太难熬了。你们女人好像没有一个能体谅体谅。那可怜的主管给我留了个烂摊子去收拾,这会儿我可没心情玩什么游戏。"

"游戏?"嘉妮丝重复道。

"可不就是游戏吗!怎么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呢!"

"爸爸被谋杀的那天晚上,"嘉妮丝说,"伊娃在她的房子外面,回去时浑身是血。她有我们前门的钥匙,她睡袍的花边里还粘着一小块鼻烟壶的碎片。"

格伦先生冲他的同伴招招手,悄无声息地穿过厚实的草坪,透过最近的那扇窗户一窥究竟。

长方形的客厅内遍布家具,客厅的门闪烁着比天空略浅的湖蓝色。这间屋子十分舒适,有许多烟火缸之类的小摆设。一条金棕色的小猎犬在茶具台旁酣眠,安乐椅上装点着有点粗糙的鞣革,壁炉架乃白色大理石制成。旁边的小桌上,蓝色的碗内绽放着紫苑花,在薄暮中显得色泽黯淡。客厅中人们的衣着似乎比阴影还要昏暗,只有面容略微显出几分生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