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篇 空仓案 第五章 投水、回店(第2/4页)

邓紫玉等了一晚,也不见窦嫂来回话。

她有些焦躁,却不好让人看出太心急,便没叫丫头去唤窦嫂,没宁没耐地胡乱睡了。可睡又睡不着,翻侧到半夜,只能不停拿丫头撒气。好不容易困了,却又做起荒荒怪怪的梦来,凌晨从梦里惊醒。恨得她直咬牙,越发怨怒梁红玉。

直到第二天快中午,她才睡起来。丫头翠鬟进来服侍,她忙问:“窦嫂来过没有?”丫头摇了摇头,说没,眼中有些纳闷,随即拿过紫罗衫子帮她穿,衫子上镶的翠叶儿不小心挂疼了她的头发。她一巴掌,把丫头打得一个趔趄。丫头不敢哭,也不敢近前,满眼慌怕地望着她。她瞧着可气又可怜,这丫头跟了她许多年,唯有她最知自己的性情,最顺自己的意。她自己套好衫子,从架子上拿过昨天穿的那条丁香纹绣的销金紫罗裙,见裙角上有几点菜汁污渍,怕是洗不净了。这还是正月间一位都指挥使为讨她欢喜,特地送她的,至少值五六贯钱。那个都指挥使后来又迷上了梁红玉。她顺手将裙子丢给丫头:“拿去穿吧!”丫头慌忙接住,又惊又喜,却仍有些怕,连笑都不敢笑。

这时戚妈妈轻轻推门进来,赔着小心问:“姑娘起来啦?身子可好些了?”

她没好气道:“你不必来打探,我没死,今晚照旧去应差,牌儿挂上吧。”

戚妈妈忙吐吐舌头,放放心心走了。她叫丫头从柜里另取了件牡丹绣的茜罗裙,穿好后,才慢慢梳洗描画。刚贴好眉间鹅黄,门外传来窦嫂的声音:“姑娘在吗?”

“进来吧。翠鬟,你去让厨房给我煮碗鹌子羹,再煎两个春茧儿。那鹌子上若再见一根细毛,往后不许他们吃别的,只许天天炒猪鬃吃!”

翠鬟出去后,窦嫂缩脖缩手地赔着笑,小心走了进来。

“打听到了?”

“昨晚我其实就从她家几个仆妇那里分别打问到了,可仍怕不牢靠,便没敢来回话。今早我又旋摸进她家后院,刚巧梁红玉楼下的厨娘到后面来取菜。我赶忙跟她搭上了话,听了姑娘的吩咐,又不敢直接问,慢慢绕了几里地的弯儿……”

“少絮叨,你究竟打问到啥了?”

“那梁红玉病才刚刚好些,今早才勉强能下床了。她房里倒是进过两个男人。”

“谁?”

“两个都是大夫,先是崇明门外的方太丞,他的药吃了不见效,后来又换了东水门的梅大夫。”

“屁话!我问的是另外的男人,她偷偷养在房里的男人!”

“除了两个大夫,再没有其他男人了,她那身子,哪里能养男人?”

“那是你侄儿撒谎骗我的钱?”

“我那侄儿别的不敢说,说谎骗钱的事从来不会做,何况在姑娘面前?”

“那就是你没打问到实情?”

“菩萨娘娘,我前后问了五个妇人,五个人都说的一样的话。”

“便是问了一千个人,没问到实情,也是白问。五两银子,砸人也能砸出一大碗血来,你费几口唾沫,就想白得?若世上都是这样的好事,我也不必坐在这里跟你问咸答辣瞎歪缠了。你再去给我好生打探打探,问不到实情,也不必来见我,还是回家跟你丈夫被窝里撮泥拌浆做铜钱梦去。”

石守威穿着布衫布裤,背着大包袱,又来到崔家客店。

除了每月领钱粮,极少这么穿城走二十几里地,累得他一身大汗。那个伙计贾小六忙迎了出来,一眼瞧见是他,顿时有些惊愣。石守威装作不认得他,操起家乡胶州话,放低了声气,笑呵呵问:“兄弟,俺是从胶州来底,来京城卖驴毛。今天刚到,白天全靠朋友,夜里全靠床铺,得先寻个住处,不是嘛?俺做这点小买卖,挣个钱,比闺女挤奶水还难。恁这里住一天是个啥价?”

贾小六反复打量着,有些惊疑,不过还是认真答道:“若单是住,七十文一天;若自己带有米粮,在店里借火借灶,另加三十文炭钱;若是在店里吃,再另算。”

“俺只单住。房间小些不怕,只是俺这鼻子有毛病,闻不得臭味。劳驾小哥给找个干净房间。”他见贾小六眼中顿时又露出惊疑,便装作啥事不知,又笑呵呵遮掩,“不过呢,若是价钱低,臭一些也不妨事。再臭,能臭过茅坑?一扭腚,不就忘了?再香,能香过钱?这钱若是花了,可就没嘞!”

贾小六听了,笑起来:“这位客官,请跟我来,这边有间房空着,看在您是远道上来的人,只算您六十文钱。”

石守威背着大包袱,装作乐呵呵,跟着贾小六走进客房那座院里。贾小六竟又带他到了上回那间臭屋,门一开,一股膻臭顿时冲了出来。石守威强忍住嫌恶,笑着点头赞叹:“很好,很好,不算太臭。比起介一路上,那些个臭死他奶奶娘底茅坑店,这间算是香窝窝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