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 卡洛琳之死 第三节(第2/3页)

卡洛琳很快就拿到了搜查证。他们从戴瑞尔家里的地下室找到了那把钳子,上面还有孩子的皮肤纤维。他们又对尚在昏迷中的孩子进行了详细检查,发现在他肛门上似乎有被烟头烫过的痕迹,不过已经愈合了。至于孩子能不能醒来,只能听天由命。幸好,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这个时候,孩子的监护权已经移交给了法院,检察院当时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戴瑞尔拼命替妻子辩护,说她是一个充满爱心、把自己全部奉献给家庭的好妈妈。他说,谁说她会伤害自己的孩子,谁就是疯子。他还说,他亲眼看到孩子从楼上摔下去,这是一场可怕的意外,本来就是一场悲剧,而现在,医生和律师还疯狂地密谋着要把他们生病的孩子夺走,这一切简直就是噩梦。他说得非常感人,非常有说服力。乔伊还联系了媒体,只要是他弟弟去法庭的时候,都会有摄像机在那里等他。戴瑞尔说,这个事情其实是雷蒙德·霍根和他们家族之间的长期冤仇。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雷蒙德一开始是打算自己办案的。后来,媒体舆论太过关注,雷蒙德便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卡洛琳。他建议,鉴于媒体如此高的关注度,卡洛琳应该找一个资格老一些的检察官共同办案,比如说,我。我的出现可以向公众表示检察院方面认真查案的决心,所以,卡洛琳来问我,我也同意了。我告诉自己,我这样做是为了雷蒙德。

空气中的微小颗粒总是在相互撞击,物理学家把这叫作布朗运动。这种运动会产生一种嗡鸣,音调很高,像尖叫声,而它的频率正好处于人耳可以听到的范围边缘。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只要我注意听,基本上随时都能听到这种声音。绝大多数时候,我会无视它的存在,但在意志力减退的时候,这声音就会钻进我的耳朵,几乎变成一种轰隆巨响。

但显然,随着青春期的来临,内耳的骨头也在变硬,我再也听不到布朗运动的声音了。这也好,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的周围出现了其他的干扰。对我来说,婚后的绝大多数时候,其他女人的诱惑就像是我每天都会听到的一种嗡鸣,但又必须去忽略它,当我开始和卡洛琳一起工作时,我的意志力在消退,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在我内心震动着,吟唱着。

“我也没法告诉你为什么。”我对罗宾森说。

“我觉得自己是个正直的人,我一直很痛恨我父亲的滥情。小时候,在周五的晚上,他总是从家里跑出去,像只流浪的野猫,直奔酒馆,然后去西区大道上的德兰尼旅店。那里也就比贫民窟好一点儿,楼梯上铺着陈旧的羊毛地毯,都已经磨得见了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汽油还是什么化学物品的味道,倒是让害虫不敢出没。就是在那里,他会和各种各样下三滥的女人苟合——酒吧里的娼妓、饥渴的离婚女人、想在外偷情的主妇等等。在他出门去干这些事之前,他会和我还有母亲一起吃晚餐,我们都知道他会去哪里。然后,他会哼起歌,这也是整整一周中他唯一会哼唱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在卡洛琳身边工作时,她身上叮当作响的首饰、隐隐约约的香气、丝绸的衬衫、红艳的嘴唇、精心涂好的指甲,还有那随着呼吸起伏的丰满胸部、漂亮的长腿、甩来甩去的金发,都让我彻底沦陷了。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沦陷了,就连我在办公楼大厅里闻到一个过路女人身上带着她的味道,我都会变得兴奋起来。”

“我真的没法告诉你为什么,也许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听到一个声音,然后,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我内心感觉到一种震动、一种宏大的声音,整个心都开始颤抖。我们谈案子,谈各自的人生,什么都谈。她看上去就像是融合了世间的各种美好,就像一支和谐的交响乐。她的个性就是一支交响乐,有规则,但旋律优美。她的笑声中都带着音乐,她一笑便露出连牙医都会觉得完美的牙齿。她比我料想中的还要聪明,而且,她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坚强,但并不强势。”

“她随口说的很多话都对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她在分析某个政治家、证人或警察时,会让我觉得整个形势她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我觉得很兴奋,能遇到一个真正懂得她自己事业的女人。她以她自己的节奏在这个世界行动着,对不同的人来说,她就意味着不同的含义。也许她和巴巴拉是完全相反的,我从巴巴拉身上就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这样的感觉。”

“她是一个聪明又漂亮的金发美女,还小有名气,在媒体上也时常露脸。我发现我有时会不自觉地朝她的办公室走去——在那样一个沉闷严肃的地方,这样的行为真有点不可思议。卡洛琳通过她在后勤处认识的一个熟人,费尽周折,给我们办公室添置了地毯、盆栽,还有一个古董书架和一张大桌子——我去她那里,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要说,仅是一种冲动,一种让人口干舌燥的感觉——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老套——我开始想,天哪,这一切不会是真的吧?也许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但这一次,我开始发现、开始察觉到,她也在注意我——她在看我。唉,我知道,我说这话听起来就像高中生,不对,比高中生更幼稚,像一名初中生。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因为一般人是不会盯着别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