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碎尸(第2/5页)


蕾蓉说:“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到凶手,而是确认死者的身份。”死者的身份在第二天一早就得到了确认。她的名字叫柳杉,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发案当天的晚上,她由于和男朋友吵架,兼之最近一次考试成绩不太好的缘故,心情烦闷,跟家里人打了个招呼,说是到外面散散步,谁知就此踏上了不归之路。柳杉的父母自然是悲痛欲绝,但她的男朋友——也是她的同班同学,只是在听到噩耗的一瞬间象征性地怪叫了两声,就再无其他,以至于林凤冲怀疑他就是犯罪嫌疑人。但调查之下,才知道他没有做案时间,柳杉被杀的时候,他正和同班的另外一位女生在小旅馆里做着床上运动。望着他对柳杉之死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林凤冲真想削他两个大耳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他妈的像冷血动物一样!”林凤冲忿忿然说,“死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如此麻木不仁!”其实,当死亡接二连三地发生,凶杀变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的时候,麻木不仁——也就不见得比死亡本身更加了不起。但是对于享久了太平盛世,闻惯了窗头一缕槐花香的市民而言,对这一系列异常恐怖的凶杀案表现出麻木不仁,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柳杉案件发生的时间是6月21日,在此后的6月23日,6月25日,又相继发生了两起先杀后奸,受害人被割掉右乳的命案。受害人的年龄都在16岁到18岁之间,案发地点分别位于学苑桥附近的学苑公园和智新桥以北的一座非常偏僻的、正在准备拆迁的居民小区内。按照事先达成的默契,郭小芬对这两起案件的报道都篇幅短小、下笔谨慎,却被总编辑李恒如认为“火力不够”,派张伟重新采写。经过张伟笔下一番添油加醋,案情被渲染得异常血腥和恐怖。稿子在《法制时报》上连续刊登之后,该报的销量大增,超过了其他都市报的总和——围绕这数起案件的各种流言不胫而走,一些市民像地震前的老鼠一样惶恐不安起来,有人在这天中午经过一个停车吃饭的路边摊时,清楚地听见一个把臭脚丫子搭在车窗外晾着的出租车司机给老婆打电话:“吃完饭让她老实在家学习!要是再到外面野去,不用别人,我先把她给宰了!”
在这两起命案的现场,同样没有发现火柴盒。因此,在市局刑侦总队内部,围绕是否与陈丹案件并案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当有人提出应该让林香茗马上介入案件的侦破工作中的时候,杜建平顿时火冒三丈,坚决反对,挥动手臂叫嚷着“我们有决心有能力迅速侦破这起案子”。但是有决心有能力,并不等于一定会破案。刘思缈的现场勘验不可谓不细致,蕾蓉的法医工作也认真之至,林凤冲带着手下一干精兵强将,在分局、案发地派出所干警的配合下,展开拉网式的排查,对与命案受害者有关的关系人,都围绕是否有不在场证明和做案动机进行了口干舌燥的讯问,嫌疑人名单拉得越来越长……但是这所有的努力,都一无所获。为了预防新的犯罪发生,各个分局派出了不少便衣,没日没夜地在案发现场一带巡查。尽管如此,6月28日晚上,又一起血案在独秀公园发生了。这一回与前面几起案件的唯一区别是,罪犯在杀死受害者时,刀子扎得太深,将那姑娘的肠子带了出来,缠绕在她雪白的小腹上,血肉模糊的一团,致使罪犯没有实施奸污,只把她的Rx房割走了。尸体在第二天早晨被一位遛早的老人发现,由于现场过于惨烈,这位老人登时就被吓得昏死过去,醒来后高高扬着两只枯干的手臂,一面狂奔一面大叫着,声音凄惨得像裂了一样,警方赶到时,才发现——他已经完全被吓疯了!刘思缈和蕾蓉赶到后,依旧一个勘验现场,一个验尸,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左右才结束。坐上警车往回返时,蕾蓉发现思缈的小脸蜡黄蜡黄的,嘴唇干裂,才想起她一天都没有吃喝,连忙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思缈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下。“你注意点身体。”蕾蓉说,“这段时间你太累了,这样下去很快就会病倒的。”“你还不是一样。”刘思缈漠然地说。“我不一样。”蕾蓉说,“我至少还在正常时间吃喝,坐在车上就打个盹儿,可你,除了工作就是思考,眼圈都黑黑的……”
“我不想再有新的受害人……”思缈沉默了片刻说,“对了,香茗是不是要到警官大学去讲座,讲座之后,他能不能……”欲言又止。蕾蓉听得出,她的意思是想问林香茗能不能参与到侦破工作中来,但又要强,不愿意说得太直接,于是笑笑说:“他最近确实是要到警官大学讲座,给他的老师johndouglas来中国讲学打前站,先给学生们讲一讲基础的犯罪行为剖绘理论,至于之后他能不能介入,还要看局里领导的意思。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连续发生这样的恶性案件,我估计部里很快就要下达督办令了。”她停了一停,接着说:“我还想起一个人来,也许有用,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香茗的高中同学,一向管我叫姐姐……”话还没有说完,警用呼叫器响了!刚一接听,里面传来了林凤冲急促的声音:“思缈,你和蕾蓉马上到四汇建材批发市场这边来!通汇河的北岸,快!发现了一桩分尸案!”一刹那间,思缈突然想起了“万劫不复”这个词。她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苦役犯,杀人者的行为像拴在她脖子上的绳索,牵着她一路踉跄,苦不堪言。蕾蓉看出,刘思缈已经疲惫得就在病倒的边缘,于是拿过呼叫器:“我们太累了,能不能让分局的同志先初步勘察一下现场?”呼叫器那边,林凤冲的声音顿时平缓了许多:“好吧,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都太辛苦了,主要是在分尸现场发现了火柴盒,所以我才想叫你们……”刘思缈一把夺过呼叫器大声说:“林科长,我们马上就到!你千万组织警力保护好现场,任何人不得擅入!”如果把位于城东的兴旺路和兴旺桥比喻成一个十字,那么,在十字划开的格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个十字格的东北角是赫赫有名的华茂中心,尽管名字叫得响亮,但青白色的、略嫌方正的楼宇透露出掩盖不住的寒酸气,仿佛是一块块洒了葱花的豆腐;西北角的宏洋公寓通体暗红,如同猪血豆腐一般;西南角那高高矮矮,上下起伏而又通体相连的soso中心,白得发污,又令人不禁想起这是一份只洒了酱油却忘了放皮蛋的皮蛋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