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余波(第3/5页)

“真的吗?”我淘气地问。

“喔,我知道我太怠慢了,”他笑着,用舌尖舔舔嘴唇,“不过——我现在要向你赔罪!小姐,请你和我共进午餐。”

我故作扭捏状:“福塞特医生!你的占有欲很强,对不对?”

他双眼发光,捻着短须。“远超过你所能想象到的程度。”他以低沉而亲密的语调说着,然后牵起我的手轻轻一捏,“我的车在这儿。”

于是我叹了口气,让他扶我上车,还看到他在我身后朝着那个面容凶恶的司机路易斯使了个眼色。车子开到公路旅馆——就是我和父亲几个星期前与卡迈克尔碰面的那家——我想旅馆老板认出我来了,他暧昧地看了我一眼,极其恭敬地带我们到一间私人用餐室。

我原以为自己必须扮演维多利亚时代小说中的女主角,为维护自己的名誉而战,幸好最后失望了。福塞特的举止显示出他是个有魅力的主人,我对他的评价因而提高了一些。他并不粗鲁,想必他是把我当成一个年轻、新鲜的潜在猎物,不想因为太急而吓跑我。他让我享用了一桌精致的午餐和风味绝佳的葡萄酒,隔着餐桌握了我的手一下,然后就送我回家,言谈间没有说错一句话。

我扮演心慌的少女,焦急地等待着。我没有错估我的“情人”,几天之后的晚上,他打电话邀请我到城里的剧院——有家公司要演出舞台剧《康蒂坦》,他觉得我应该会想看。我已经看过六次《康蒂坦》了——好像无论是大西洋此岸或彼岸,每个献殷勤的男人都会觉得,这出萧伯纳的剧作是风流韵事的序幕。尽管如此,我还是娇声说道:“噢,医生,我从没看过这部戏,真的很想看!听说很震撼人心呢!”——这完全是胡扯,因为和当代那些更有震撼性的剧作比较起来,这部戏温和得就像是春日夜晚——他听了低声笑起来,答应次日晚上来接我。

戏显得平平淡淡,但我的男伴表现得无懈可击。来看戏的人很多,都是里兹最知名的人物。太太们打扮得珠光宝气,先生们则多半有着松弛的红色下巴,双眼透出政客的狡猾。福塞特医生如影随形般徘徊在我四周,然后故作不经意地建议“大家”到他家喝杯鸡尾酒。哈!我佩辛斯真是冰雪聪明,完全被我料中——我摆出疑惑的表情。这样妥当吗?我是说——他中气十足地笑起来,当然妥当!为什么,亲爱的,令尊不可能提出反对意见的⋯⋯我叹了口气,扮出的表情活像个愚蠢的女学生做了一件非常淘气的事情。

然而,这个夜晚并不是没有危险。大部分的人在一路上逐渐散去,等我和医生抵达他那栋大而幽暗的房子时,一大群人居然只剩下两个——他和我。我承认,当他替我打开前门,我踏入那栋上回里面躺着一具尸体的房子时,内心的确隐隐有些不安。比起眼前真实的危险,我更害怕之前的那个死人。经过参议员的书房时,我注意到里面的陈设都被重新布置过,一切命案的痕迹都已经抹去,不禁松了口气。

结果我这次来访,最大的收获就是让福塞特医生放松了戒心,而且挑起了他的胃口。他不断说服我,找各种借口给我灌鸡尾酒,不过我可是上过大学的,学会控制酒量是必修课程。他一定很惊讶我的酒量这么小,没注意到我很努力装出喝醉的样子。于是他卸下了绅士的面具,再度恢复本来面目。他把我扶到躺椅上,熟练之极地开始跟我亲热。我既要发挥优雅舞者的灵巧,又得展现如哲瑞·雷恩般的表演天赋,以防止自己吃亏或被揭穿。虽然好不容易才得以挣脱他的怀抱,不过我还是很得意:不但能拒绝他的进攻,同时还让他保持对我的兴趣。看得出来,他盼望着要好好享用我这道可口佳肴。我心中猜想,他的乐趣有一半就来自这种期待心理。

既然攻破了他的防线,我也就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我愈来愈频繁地造访福塞特的老巢,而且的确,他求爱的热烈程度也与此成正比。自阿龙·道入狱服刑以来,这种冒险生活持续了一个月。而在这险象环生的一个月中,我还要面对父亲不时发出的质疑和杰里米怒火冲天的占有欲。小伙子气恼得很,有一回他不满意我在城里认识了一个“朋友”的说辞,就偷偷跟踪我,害我活像水里的鳗鱼,东躲西溜才终于甩掉他。

我还记得那是星期三晚上,机会终于来了。我比相约的时间提早来到福塞特家,当我踏上他诊疗室隔壁那间私人书房的地板时,发现他正在研究一个东西——那非常特别的东西就放在书桌上。他抬头看见我,暗暗地诅咒了两句,随即摆出笑脸,同时飞快地把东西收进上层抽屉。我使尽浑身解数才没露出痕迹。那是——啊,太难以置信了!然而我的确亲眼看到了。总算出现了,不可思议,总算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