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4页)

八月十八日那天,美国大地热浪滚滚,举国上下差不多有一半人在设法去海滩、河边、湖滨和山里避暑。在南美洲的北海岸,由内陆丛林里吹过来的湿热空气加上太阳的照射,使得气温陡增十度,达到摄氏四十三度。

从海岸沿苏里南河向上十六公里处,帕博港口的炎热空气像是一张巨大的毯子,笼罩在仓库和码头的上空。野狗们在努力寻找阴凉的处所,喘着气等待着太阳下山。人们坐在驱热作用不大的缓慢转动的电扇下纳凉。

那些笨人在喝含糖分的饮料、汽水和可乐,殊不知这只能加剧脱水和口渴。有经验的人则在喝热汤和热茶,这听起来好像是疯狂的举动,但早在两百年之前,就被英帝国的缔造人证明是最好的补充水分的方式。

一千五百吨级的“托巴戈之星”货轮在河道里溯流而上,靠上了指定的泊位,等待着天黑。在凉爽的黄昏,它卸下了货载,包括一只以美国外交官罗纳德・普罗克特的名字托运的保税木箱。这只箱子被搬进了围在栅栏内的保税仓库里,等待提取。

保罗・德弗罗已经花了多年的时间研究恐怖主义,不光是阿拉伯和穆斯林世界的恐怖主义活动。

他早就得出结论,西方那种恐怖主义是出于贫困、源于“地球的弃儿”的传统说法,是很轻率的,是政治正确的振振有辞的说法。

从沙皇俄国时期的无政府主义者到一九一六年的爱尔兰共和军,从德国的巴德-梅因霍夫帮、法国的指导行动、意大利的红色旅、德国的红军派、日本的联合赤军,到秘鲁的“光辉道路”、北爱尔兰的当代爱尔兰共和军和西班牙的“埃塔”,恐怖主义者全都来自出身优越,受过良好教育,心灵空虚,自我放任的中产阶级理论家。

在对这些组织作了全面研究之后,德弗罗最后深信,这个推论可适用于它们的所有头目,那些自我吹嘘的所谓工人阶级的斗士们。这个推论,如同在西欧、南美和远东一样,也可适用于中东。伊马德・穆格尼亚、乔治・哈巴什、阿布・阿瓦斯、阿布・尼达尔以及其他所有的阿布们,全都出身优越。他们大都具有大学文凭。

按照德弗罗的理论,那些能够命令别人去餐厅里安放炸弹,然后幸灾乐祸地观看其结果的人,全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怀有满腔仇恨。这是一种“天赋”。首先是仇恨;目标可以在以后找到,而且通常总会找到的。

动机也是在仇恨之后出现的。它也许是布尔什维克革命、民族解放或者其他上千个动机;也许是反资本主义的热情,也许是宗教狂热。

但首先是仇恨,然后是事业,然后是目标,然后是方式,最后是自我证明。

德弗罗绝对深信,本・拉登的“基地”组织领导层正是这种形式。“基地”的共同创始人,一个是来自沙特阿拉伯的搞建筑的百万富翁,另一个是来自开罗的执业医生。至于他们对美国人和犹太人的仇恨是世俗的还是宗教的,这并不要紧。对他们来说,美国和以色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满意,只有彻底毁灭才能让他们高兴。他们憎恨美国,不是因为它做了什么,而是因为它是什么。

他回忆起在伦敦怀特俱乐部,那位年老的英国间谍头子坐在窗边,左翼游行示威者在窗外的街上走过。示威队伍中,头发花白的老社会主义者还没从列宁逝世的悲痛中恢复过来;还有很多年轻男女,将来有一天他们会渐渐成为中产阶层并转而把选票投给保守党;当然,还有洪水般的来自第三世界的学生们。

“他们永远不会宽恕你们,小伙子。”那位老人说。“这是富裕对他们的贫穷,强大对他们的弱小,奋发对他们的懒散,先进对他们的落后,聪明对他们的愚笨,积极对他们的坐等,实干对他们的噱头。

“只要有一个煽动者站起来呼喊:‘美国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从你们那里剥削来的!’他们马上就会相信。如同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中的那个丑恶的半兽人,他们的狂热分子揽镜自照,对他们看到的形象发出了怒吼。愤怒成了憎恨,憎恨需要一个目标。第三世界的工人阶级并不憎恨你们;憎恨你们的是那些心理失常的知识分子。一旦宽恕你们,他们会心理不安。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憎恨还缺乏武器。有一天,他们会获得必要的武器。然后你们就必须战斗和牺牲。不是牺牲几十人,而是成千上万人。”

三十年过去了,德弗罗深信那个英国老头说对了。在索马里、肯尼亚、坦桑尼亚和亚丁的事件之后,美国正在进行着一场它所不知道的新的战争。当局所热衷的鸵鸟政策更使这种悲剧越发悲壮。

这位耶稣会会士已经要求站到斗争的最前沿,并得到了批准。现在他必须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去做一些事情。他的任务是“游隼计划”。他不想寻求与本・拉登谈判,即使在下一次恐怖袭击之后也不想以谈判回应。他打算在下一次恐怖袭击之前就摧毁美国的敌人。按照泽维尔神父的类推法,他打算先发制人,在那把尖刀捅过来之前,用他手中的矛去刺。问题在于: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决不能是模糊的,不能是“阿富汗某地”,而是要精确到十米见方的地点,精确到三十分钟之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