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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地区的夜色降临,我们享用了一顿小牛肉美餐,餐厅的餐桌甚至比此刻仍摆着地图的14英尺长读书桌还要长,我们四个人——算上沉默不语的大高个帕桑医生的话,就是五个人——回到了那间藏书室,每个人都喝了白兰地,我和J.C.吸了雪茄,理查则抽着他的烟斗,一声不吭,显然依旧在琢磨有什么理由可以让雷吉在我们大约三十六个小时后出发时不和我们一起走。我们没有再次围绕在摆着地图的桌旁,而是围坐在巨大壁炉的炉前砖地上,仆人们之前已经把炉火点燃了。在这座海拔8000英尺的茶园里,简直冷得要命。

“带一个女人登珠峰,这想都不用想,绝对办不到。”理查说。

雷吉不再摇晃梨形小口高脚杯里的白兰地,抬起头来。“根本就不必想,迪肯先生。我一定要去。你需要我的钱、我的夏尔巴人、我的马、我的马鞍、帕桑的医术,以及我从西藏督领那里得到的许可。”

理查露出一个苦瓜脸。至少她不再称呼他“迪奇”了,我心想。

“那么,布罗……雷吉……是怎么得到批准的呢?”让-克洛德问。

雷吉又笑了。“我直接去找了达赖喇嘛和督领,请他们发放个人许可给我。”她说,“有个弗雷德里克・马萨曼・贝利少校曾阻止西藏向英国人颁发登山许可。不过,我压根儿就没搭理他。他为这事儿恨上了我。在贝利想到办法阻止我们之前,我们必须尽可能又快又不引人注目地穿过锡金。他是一个小人。我们只有唯一一个优势,我动了些手脚,故意误导他,让他以为我们的探险队会在八月份季风季节之后才会前往珠穆朗玛峰,而不是现在,在季风季节来临前的几个月里就开始行动,而且我还让他觉得我们会走南部直接路线,也就是穿越唐古平原和舍波拉山口,而不是走更东边的传统路线。”

“为什么贝利会傻到相信有人会在八月份再次尝试登顶珠峰?”理查问。他参加的1921年那次珠峰勘测探险就是在八月进行的,结果唯一的发现便是八月份的雪太深了。不过,在六月五日这一天,时值季风季节初期,刚刚下过一场暴雪,马洛里固执己见,非要返回北坳三号营地,结果马洛里、萨默维尔和其他人遇到了雪崩,共有七名夏尔巴人和西藏南部人遇难,但这些人里不包括理查,因为他觉得当时的雪情太危险了。

“因为一年前的八月,我、帕桑和另外六个人就那么做了。”雷吉说。

我们三个人齐刷刷地转过脸盯着她,谁也没说话。帕桑医生正站在雷吉的安乐椅后面,是唯一一个只有一半身体被笼罩在闪烁火光下的人。雷吉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伏向她手中的白兰地。终于,理查开口问道:“做什么了?”

“攀登珠峰,”雷吉答,声音十分尖刻,“我们尝试去找珀西表弟的尸体。我本来应该较早出发,赶在夏季的时候,可在诺顿上尉、杰弗里・布鲁斯和前马洛里探险队其他成员失败而归之后,正好是季风季节肆虐最严重的时候。我和帕桑只能等到不再下暴雨,而且珠穆朗玛峰上不再下雪,我们才和六个夏尔巴人开始徒步前往珠峰。”

“你们走了多远?”理查说,听上去有些半信半疑,“协格尔镇?还是更远?难道你们到了绒布寺?”

雷吉抬起头,不再看她的白兰地,听了这话的语气,她挺生气,那双深蓝色的双眸因此变得更深了。不过她的声音依然非常坚定,而且情绪控制得很好。“我、帕桑和另外两个夏尔巴人在23,000英尺之上的马洛里四号营地待了八天。可大雪一直下个不停。有一天我和帕桑向上攀登到了马洛里的五号营地,但是那里没有剩下任何补给,而且暴雪越下越大。我们非常幸运地返回了北坳,之后又在那里被困了四天,也就是被困八天里的后四天,而最后三天连一口吃的都没有。”

“马洛里的五号营地在海拔25,200英尺的高度。”让-克洛德小声说。

雷吉只是点点头。“待在北坳四号营地的这八天里,我的体重减轻了30多磅。其中一个夏尔巴人那旺・布拉因为高空病和脱水,差一点儿丢掉性命,明天早晨你们就能见到他。8月18日,趁着这种鬼天气稍微好转的时候,我们一路下山退回到马洛里的一号营地,一直留在北坳下三号营地的四个夏尔巴人几乎是把那旺抬下了冰川,我们在一号营地重新集结,然后徒步走了回来。大雪从未真正停止。九月中旬,我们步履沉重地穿越冒蒸汽的锡金丛林,结果赶上了持续不断的暴雨。我还以为我的身上永远都不会有变干的一天了。”

我、理查和让-克洛德在火光的笼罩下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很肯定我的想法得到了呼应,这个女人和那个高个子夏尔巴人在季风季节的高峰期登上了珠峰25,000多英尺的地方?在23,000多英尺的高处连续待了八天?在前三次珠峰探险中,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么高的地方待上这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