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925年5月2日,星期六

我们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时间背着我们的装备,在绒布冰川冰床上爬了3英里,来到了一号营地所在地。这或许道出了这里的海拔和严寒状况,没准儿还可以表明我的状态是多么糟糕。

我们向上攀登,暴风雪渐渐停止了,我惊讶地发现我们登山靴下的冰碛石上只有一两英寸[6]积雪,刚好令我们脚底打滑。这是我们“围攻”珠峰的第一阶段——我在心里觉得,与其说这是我们按原定计划进行的快速攀登,倒不如说是基于南极探险那种在途中建立补给站的方式——我们倒是用不着爬到冰川之上,不过我们确实浪费时间在迂回穿过很多冰冻尖柱上,这些冰柱有50英尺到70英尺高,令人眼花缭乱,人们将之称为“苦行者”:这些东西看上去像极了穿着白色长袍的宗教朝圣巨人。除了这些把冰碛岩石槽谷变成了重重障碍的冰柱,还有数不清的融冰池,池子上面结满了冰,可那层冰往往非常薄,在我们尝试穿过这些滑溜溜的冰面时,一脚下去就会把冰踩裂,靴子也会被浸湿了。

鉴于我们来到绒布冰川河谷入口处以后,就一直忍受着零下十几摄氏度的严寒,我们现在这样做似乎毫无意义可言,可这也是珠峰及其周边地区异乎寻常之处的一部分;在河谷里的有些地方,岩壁和冰壁挡住了寒风,在五月初的温暖阳光照耀下,被遮挡地方的温度会达到50摄氏度,而大本营的温度还要高。在绒布冰川之上,气候最为恶劣,可在这第一天里,我们只是待在冰川外围,沿着前几支探险队口中的槽谷,也就是冰碛岩石底部行进,情况倒也不是很糟。

我的背包要比我之前的任何负重都沉,而且,在我们费力上山的时候,我一直走在理查和雷吉身后,与他们拉开50英尺的距离,以免他们听到我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干呕声。可就因为我现在浑身不舒服,我才意识到,在1921年的夏末秋初,为什么好几个月马洛里和布洛克都没找到那条前往北坳的通道。他们发现绒布冰川主区的主要通道通往珠峰西部山脊下方的洛拉山口,而且这条通路更高的地方根本无法通行。宽阔的喀拉冰川从珠峰东北山壁和北壁向下延伸,而后却一直向正东方延伸到嘉措拉,理查终于把马洛里生拉硬拽到了那里,正是在那个地方,探险队终于发现了真正通往北坳的路,也就是我们所在的东绒布冰川。

不过东绒布冰川是一个难以捉摸、难以应付的地方,与大本营所在地绒布冰川河谷主要区域相接,而后却又蜿蜒延伸到东方,然后是东北方,接下来直愣愣地转向西北方——和喀拉冰川平行,从一号营地延伸向北坳。1921年的探险队曾经尝试沿着不同山脊登上北壁,可最有可能的一座山脊,即沿着绒布冰川主区东边延伸的一座山脊,却把他们带进了死胡同,他们把那个绝境称为北峰,而我们现在则称那座山为章子峰。

1921年夏末正是季风季节肆虐最严重的时候,马洛里和布洛克就是不能相信这样一座大冰川竟会孕育出这样一条涓涓细流,就是流经我们的大本营的那条河,而且他们一直沿着北部的各条路来来回回绕圈子,甚至转向更西边和东边,然后又转回了西边,苦苦寻找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或小河,而这样的河一定要配得上一直延伸到北壁或北坳的冰川才行。

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河。正如理查在1921年猜测的那样,这条流经大本营的涓涓细流是东绒布冰川唯一的河。为了这个正确的猜测,再加上理查到嘉措拉山口探路,他们不仅在那里新落的雪上发现了耶蒂的脚印,而且还在那里看到了正确的路,我相信马洛里永远也不会与理查真正握手言和。

今天我们本可能会浪费更多的时间,因为有很多通道介于五层楼高的冰柱之间,这些通路要么通向冰壁,要么连着冰碛石山脊死胡同。可在我们来到大本营的第一个晚上,理查来这里探路的时候随身携带了竹枝,所以沿着雪地里这些不规则的线条,我们始终没有走错路。我们并没有真正到达绒布冰川之上,也没有到有冰隙的真正斜坡之上,所以我们自然没有用绳索相互拴系在一起,可我们还是排成了一条纵队,理查领先,雷吉在他后面,让-克洛德轻轻松松地走在雷吉后面,我呢,则远远落在最后面。有时候,在众多的冰柱之间,我根本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唯有凭借着如薄棉布一般的冰雪上的竹枝印记和模糊脚印,我才知道该在何处转弯。

最后,我们终于到了一号营地,我们四个人赶忙卸下我们背负的东西,气喘吁吁地坐下来,背靠在砾石上。1921年的探险队正是在这个地方扎营,这里和大本营一样,到处都是使用过的痕迹,令人不胜其烦。不过这里的位置同样避风,而且有一条宽阔的淡水河流从冰碛石山脊处流淌出来。前几支探险队没有在这里搭建石砌矮墙,如果在那些低矮的石墙内搭建帐篷或支撑起油布的话,石墙可以起到额外的防风作用,可有些地方的石头已经被移走了,地面也被收拾得极为平滑,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前几支探险队在哪里搭过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