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2/2页)

我再次移动起来,然后突然意识到我已经非常接近大深峡谷了。第一台阶在我上方远处,于东北山脊上赫然耸立,我现在就处在第一台阶的极西区域,并且几乎已经到了可怕的第二台阶下方。我的搜索区域到这里为止。如果再向着这个方向前进,我就需要在诺顿峡谷的极深雪中和无遮掩的陡峭区域内跋涉。我转过身,向斜下移动,做横切攀登返回东方和北部山脊,我们那些倾斜的帐篷就在那里。

我下方100英尺左右的位置有一道陡坡,它带给了我一股挥之不去的威胁感。只要脚一滑,瞬间我就会尖叫着从边缘滚下去,没人能来救我。现在我真后悔刚才开了那个愚蠢的玩笑,说什么跌下去的过程中发射红色信号弹,摔向下面冰川的过程肯定会成为我这一生最糟糕也是最后一段有意识的时刻。我想不到比这更恐怖的死法了。

人在向下跌落数千英尺的过程中,脑海里会闪过什么念头呢?

我努力不去想这个问题,而是假设我肯定先是撞到岩石上,被撞得失去意识,然后才从这道悬崖的边缘摔下去,继续向下坠,最后摔死。想到这里我倒是高兴了点儿。不过我真不相信这个假设。我的大脑因为海拔太高而变得傻兮兮的,可一部分大脑还在做算术,计算在自由跌落的过程中,我的有意识状态会持续几分几秒。

“见鬼去吧。”我大声说,然后集中精神注视着我的登山靴以及我前面冰雪覆盖的山坡。

在我搜索了大约三十分钟之后,我发现自己挺希望理查给我们的是个人无线电装置,而不是这些丑了吧唧的信号枪。当然了,每个无线电装置的重量达60多磅呢,在这样的海拔高度背这东西挺累人的,而且那些易坏的真空管需要进行大量的填料工作和精心呵护才不致损坏。可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东西连接着大约300英里长的电线,我们每个人得在身后拖着这些线去……

我停了下来,晃晃脑袋,希望自己不要再犯糊涂了。山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很像是灌木丛的树枝在摇晃,或是丝绸碎片在风中飘扬。也可能是什么鬼怪幽灵在向我挥手,冲我招手示意呢。

就在前下方那片我看到有东西在动的雪地里,我还看到了一个绿色的东西。

真够奇怪的,我那迟钝的思绪缓缓地转动着,在这么高的海拔,我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摊糖浆,不过现在我的大脑正在换挡。我可不觉得这么高的地方还能生长绿色植物。

等等。它们不会在这么高的地方生长。

我停下来,举起望远镜。我的双手直哆嗦,所以只好蹲伏下来,险些失去平衡,然后我把冰镐插进山壁,把望远镜架在上面。

只见一具尸体面朝下趴在那道陡峭斜坡上,而那个“绿色植物”其实是尸体右脚上穿的绿色皮靴,尸体的手臂伸到身体上方,仿佛他依旧在奋力阻止他自己的下滑趋势。左脚上没有穿鞋子,只剩下了破破烂烂的袜子。那“一小片雪”压根儿就不是雪,而是尸体的衬衣和裤子破了洞,从而露出来了大理石白的肉。所谓动的东西就是越来越大的狂风吹动了什么东西的残片(或者是人肉在动?)。

我那昏昏沉沉的脑袋产生的第二个想法是:这是珀西瓦尔・布罗姆利勋爵还是梅耶,或者那是不是理查、帕桑,甚至是雷吉?会不会是我的一个朋友摔下来了,而我没看到也没听到?我完全有可能注意不到这样的意外,因为我穿着一层又一层皮衣和鹅绒衣,戴着氧气罩和护目镜,每呼吸一次,调节器就会给我输送氧气,咕嘟咕嘟直响,声音清晰可闻。就算一个行进乐队在我身后摔下来,我也听不到或看不到。

理查或帕桑今天都没有穿绿色皮靴,雷吉更没有。而且,即便相隔几百英尺,我现在也可以看出,这具死尸在那里已经好一段时间了。我注意到那些呈波浪形的碎石——这一片北壁区域大部分都布满了这些小块的松散岩石——早已滑下来盖住了死尸的一部分头部。

我更加小心地移动起来,我很清楚卫瑞信号枪就在我的背包袋里,不过在靠近观察之前,我并不打算发信号。我不再看那个离奇出现的东西,而是专心看着脚下,开始下坡,朝着那具死尸和死尸另一边的恐怖斜坡移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