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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楼的这栋建筑物刚落成不久,外观朴素大方。这种风格他很喜欢,或许是因为跟自己的外表很能搭配。整栋大楼与外围建筑设施配置得当,有小卖部、商店、加油亭以及清洁安静的走廊,给人的印象是粗犷且自给自足。伍德罗的外表不管怎么看,也给人相同的质感。今年四十岁的他,与妻子格洛丽亚婚姻生活美满——就算不美满,他猜也只有自己知道。他身为办事处主任,如果操作得当,下一次调派任务时,说不定可望掌管一个等级较低的领事馆,然后往上爬到比较不是那么卑微的领事馆,进而受封为骑士——封不封骑士,对他来说无关紧要,那还用说,不过封了骑士后格洛丽亚会脸上有光。他这人具有军人风范,然而话说回来,他本来就是出身军人家庭。他服务英国外交部十七年,曾经奉派前往六七个英国驻外单位为国效劳。曾经隶属英国的肯尼亚和之前他驻守过的国家没有两样,同样危险、腐败、破落、受尽外人掠夺,在伍德罗心中激起的涟漪却比先前多数国家的还大,只不过这样的涟漪有多少要归因于特莎,他就不敢扪心自问了。

“尽管说吧。”他以咄咄逼人的口吻对米尔德伦说。他开口前先关上门,放下门闩。

米尔德伦习惯嘟着嘴,坐在办公桌前的模样活像是调皮的小胖子,活像怎么哄就是不肯把粥喝完的小孩。

“她过夜的地方是绿洲。”他说。

“什么绿洲?讲清楚一点行不行?”

米尔德伦的年龄和职位虽低,却不像伍德罗认定的那么容易被吓唬。他一直有速记的习惯,在开口前先参考一下笔记才说话。最近受训的学员一定都教这些,伍德罗以鄙夷的心态想着。不然像米尔德伦这个出身低微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去学速记?

“图尔卡纳湖东岸有个小度假旅舍,在东岸南端,”米尔德伦宣布,他的视线停在速记本上,“店名绿洲。特莎在那边过夜,隔天早上搭旅舍主人提供的四轮驱动车离开。她说她想往北走两百英里,去看看文明的发源地。利基遗址。”他改口说,“是理查德·利基挖掘古迹的地点。位于锡比洛伊国家公园。”

“自己一个人吗?”

“沃尔夫冈给她一位司机。司机的尸体也跟她一起出现在那辆四轮驱动车上。”

“沃尔夫冈?”

“他是旅舍的主人,姓氏待查。大家都叫他沃尔夫冈。显然是德国人,很有个性。根据警方的说法,司机被杀的手法很野蛮。”

“怎么个野蛮法?”

“斩首。不见了。”

“谁不见了?你不是说司机跟她一起在车上吗?”

“头不见了。”

不用你讲我也猜得到吧?“特莎的死因大概是什么?”

“意外。警方只说了这些。”

“有没有被劫财?”

“根据警方的说法是没有。”

没有财物损失,加上司机惨遭谋害,伍德罗的想像力因此奔腾起来。“你接到什么样的消息,一五一十说来听听。”他命令道。

米尔德伦以双手捧着大脸,一面参考着速记本。“九点二十九分,接自内罗毕警察总部飞行中队,请高级专员接听,”他读出内容,“我解释说高级专员到市区拜访神职人员,预计最晚上午十点回来。值班警官听上去很有效率,也报上姓名。他说报告是来自洛德瓦尔——”“洛德瓦尔?离图尔卡纳好几英里啊!”

“最近的警察局就在那里。”米尔德伦回应,“发现一辆四轮驱动车,是图尔卡纳绿洲旅舍财产,发现地点是湖的东边还没到厄利亚湾的地方,是在前往利基古迹的路上。两人至少已经死亡三十六小时。其中一人是白人女性,死因不详,另一人是无头非洲人,经查证为司机诺亚,已婚,有四名子女。马飞仕图的游猎靴子一只,七号。蓝色野外夹克一件,特大号,沾有血迹,在车子地板上发现。车上的女子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黑发,左手无名指戴有金戒指。车子地板上有条金项链。”

你戴的那条项链,伍德罗听见自己说。他们两人正在共舞,他以嘲讽的口气提出质疑。

项链啊,是我母亲结婚那天我外婆送她的。她回答,不管穿什么衣服,我都会戴上,就算是别人看不见我也非戴不可。

连上床都戴呀?

那就不一定喽。

“这些东西是谁找到的?”伍德罗问。

“沃尔夫冈。他用无线电呼叫警方,也通知了在内罗毕的办事处,也是用无线电。绿洲旅舍没有装电话。”

“如果司机的头不见了,警方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他一只手臂曾经粉碎性骨折,就是这样他才开始当司机。沃尔夫冈在星期六的五点三十分看到特莎和诺亚开车离去,同行的人还有阿诺德·布卢姆。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他们活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