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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如往常,还是贾斯丁在连连道歉。“我恐怕没有太多衣服可以放了,格洛丽亚。新闻记者紧追不舍,包围我家,而且穆斯达法一定是把电话线也拔了。桑迪很好心,说不管我需要什么,他都可以借我,等到可以安全‘走私’什么东西进来后再说。”

“噢,贾斯丁,我真笨。”格洛丽亚叹气说,脸也红了起来。

之后不知道是她不愿意离开,或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离开,她坚持要让贾斯丁看看老旧的烂冰箱,里面塞满了罐装水和调酒用饮料——橡皮垫烂了,她怎么从来都不换掉?——还有,冰块在这里,贾斯丁,用自来水去冲就会裂成小块——还有她一直讨厌的塑料电热水壶,还有伊尔弗勒科姆镇买来的黄蜂条纹锅,里面出现一道裂缝,有狄得利茶包,还有Huntley&Palmer’s牌饼干盒里的砂糖饼干。晚上如果想吃点心的话可以拿去吃,因为桑迪习惯吃消夜,尽管要减肥他还是照吃不误。最后——感谢上帝,她终于做对了一件事——五颜六色的金鱼草花插在花瓶里很亮眼,是她依照贾斯丁指示,从种子一路培育成功的。

“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她说——等到她快走到门口时才想到,竟然还没请他节哀顺变,顿时感到惭愧不已。“贾——”她开口说。

“谢谢你,格洛丽亚,真的没有必要了。”他插嘴说,口气坚定得令人惊奇。

感性的一刻就这样被剥夺了,格洛丽亚拼命想恢复现实的口吻。“好吧,如果你想上来的话,随时欢迎。晚餐理论上定在八点。晚餐前若想喝一杯的话也行。想做什么别客气,什么都不想做也行。桑迪什么时候回来,只有老天爷才知道。”说完,她心满意足地上楼,回到卧室,冲了澡,换好衣服,保养皮肤,然后看看两个儿子有没有好好做功课。因为有人死了,他们不敢造次,变得很用功,或者只是假装在用功而已。

“他看起来很伤心吗?”哈利问,哈利是弟弟。

“你明天可以见到他。对他要很有礼貌,很严肃才行。玛蒂达正在帮你们做汉堡。到游戏房去吃,别到厨房去,懂吗?”她连想都没想,就冒出后面这些话,“他是个非常勇敢正直的人,要极为尊敬地对待他。”

下楼到客厅时,她惊讶地发现贾斯丁抢先一步。他接下一大杯威士忌加汽水,她则帮自己倒杯白酒,坐在扶手椅上。这椅子其实是桑迪的,不过她现在不去想桑迪。有好几分钟的时间——实际上过了几分钟,她也不清楚——两人不发一语,不过时间拖得越久,格洛丽亚就感到两人之间这段以寂静搭起的桥梁更加坚固。贾斯丁啜饮着自己的威士忌,她则松了一口气,注意到他还没有桑迪新养成的恶习,就是喝酒时闭上眼睛,撅起嘴,仿佛倒酒给他是请他品酒。这种习惯让格洛丽亚厌恶到极点。他一手端着酒杯,走向落地窗,向外看着大灯照亮的庭园——二十只一百五十瓦的灯泡接上房子的发电机,发出的光线照亮了他半张脸。

“或许大家都是那样想。”他突然说出这句话,像是继续一段他们刚才没有进行的对话。

“怎么个想法,贾斯丁?”格洛丽亚问。她不确定贾斯丁讲话的对象是不是她,不过还是干脆问,因为他显然是需要谈心的对象。

“以为对方爱你的原因不在你本身,以为你是什么骗子,爱情大盗。”

是不是大家都这样想,格洛丽亚并不清楚,不过毫无疑问的是,那样想是不应该的。“贾斯丁,你当然不是什么骗子,”她以刚强的口气说,“你是我所认识的最真实的人之一,你一向都是。特莎很仰慕你,也仰慕得很有道理。她这个女孩子真的是非常幸运。”至于爱情大盗嘛,她心想,他们那一对之中的哪一个不伦,猜中了也不会有好处!

贾斯丁并没有响应她随口说出、让他安心的话,或者是有所反应,只是她看不出来而已。好长一段时间,她只听到狗叫声产生连锁反应——一只开始吠叫,然后所有狗跟进,穆萨葛这个黄金地段附近的狗全数加入。

“贾斯丁,你一直都对她很好,你也知道,不应该为了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过自责。很多人在心爱的人过世时都会自责,这样做对自己并不公平。人与人相处时,不能以假设对方随时可能离开人世的方法来对待,不然怎么相处得下去?你说是不是?她在世的时候,你对她很忠诚,一直都是。”她加重语气,以这个方式同时暗示这样的说法不适用在特莎身上。她很确定的是,贾斯丁并非不懂这样的暗示。贾斯丁正要提起那个可恶的阿诺德·布卢姆,这时让她很恼火的是,她听见丈夫用钥匙开门的声音,知道两人间的情迷气氛遭到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