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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个贾斯丁是什么样的男人?”她若有所思地问,仿佛是在研究历史上一个遥远的人物。“为什么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来主持这个委员会?他的兴趣、胃口、生活方式是什么?他是何方神圣?”

“天啊,我们又算是何方神圣?”伍德罗强烈抗议,或许抗议得有点太做作,罗布看在眼里只是再度用铅笔敲着牙齿,莱斯莉则报以耐心的微笑。伍德罗以颇具魅力的不情愿态度,念出一张贾斯丁短得可怜的特质清单:热爱园艺——只不过现在一想,自从特莎的婴儿夭折之后,他就没有那么热爱了。最爱的是星期六下午在花床里做苦工。是绅士,管他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什么。是正统伊顿人。与当地雇用的员工打交道时客气得过火,那还用说。这样的人在公署一年一度的舞会上,都要靠他负责跟壁花跳舞。就某些方面来说有点像王老五,至于哪些方面,伍德罗一时想不起来。就他所知,不打高尔夫球,不打网球,也不钓鱼打猎,一点也称不上喜欢户外活动,惟一例外的是园艺。还有,当然要提的是,他是一流的基层专业外交官,具有丰富的实地经验,懂两种语言,行事安全第一,完全遵照伦敦方面的指示做事。另外,罗布,残忍的是,这错不在他身上,偏偏他就卡在升官的阶梯上。

“他不会跟中下级别的人交往吧?”莱斯莉看着笔记簿问,“你不会看见他趁特莎外出进行实地工作时,跑去地下舞厅乱搞吧?”问题一出,听起来就有点好笑,“不是他的作风吧,我想?”“舞厅?贾斯丁?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吧!大概会去‘安娜贝尔’吧,二十五年前。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伍德罗开心大笑。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笑得如此开心了。

罗布很乐意点醒他。“其实是我们老板说的,格里德利先生。他来内罗毕待过一段时间,联络双方关系。他说如果想找杀手的话,可以到舞厅去物色。大河路上有一家,距离新史丹利旅馆只有一条街。如果寄宿在那里,去那家就很方便了。美金五百,你想解决谁,他们会帮你解决。先付一半订金,事后再付另一半。有些俱乐部是比较便宜,不过根据他的说法,质量就没有那么好。”

“贾斯丁爱不爱特莎?”莱斯莉趁伍德罗还在微笑的时候问。

三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热络轻松,此时伍德罗双手高举,对着天空发出无言的呼唤:“我的老天爷啊!这个世界上有谁爱谁,为的是什么?”莱斯莉并没有立刻让他躲掉这个问题:“她长得漂亮、机智、年轻。他呢?两人认识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好几,中年危机,随时可能因伤停而退休。寂寞,迷恋,希望安定下来。爱不爱?由你来判断,不是我。”

然而,如果说这番话是传球给莱斯莉,让她能发表个人看法,她却不去理会。外表看来,她和身边的罗布一样,比较有兴趣的是注意伍德罗五官微妙的转变;他们注意到他脸颊上半部的皮肤线条紧绷,看到脖子上早就有的淡淡色斑出现在脸颊上,注意到下巴不自觉收起来。“而贾斯丁对她难道不生气——比如说她们的救济工作?”罗布暗示。

“为什么要生气?”

“她在唠叨包括英国在内的有些西方国家在剥削非洲人,说在技术服务方面超收费用,说将昂贵而过时的药品倾销给他们,她在讲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他不发火?还说西方国家拿非洲人当白老鼠测试新药。这种说法有时候只是暗示,很少经过证实。”

“贾斯丁对她的救济工作感到非常光荣,这一点我很确定。这里很多外交官的妻子通常都不管事。特莎的主动参与正好弥补不足之处。”

“所以说,他并没有生老婆的气。”罗布追问。

“贾斯丁这人不太会生气,一般来讲是不会。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感觉,只是感觉很尴尬而已。”

“你们呢?尴不尴尬?我的意思是说,你们高级专员公署的人?”

“有什么好尴尬的?”

“她的救济工作。她的特殊利益。那些利益,有没有与英国政府的利益互相冲突?”

伍德罗展现出极为不解、极为令人松懈心防的皱眉表情。“大英政府从来不会因为人道行径而感到尴尬,罗布。这一点你应该知道才对。”

“我们还在学习当中,伍德罗先生,”莱斯莉悄然插嘴,“我们是新来的。”她一秒钟也没有松懈掉亲切的微笑,打量了他一阵子,然后将笔记簿和录音机收回包包里,推说还要到市区办点事所以必须先走,提议明天同一时间继续讨论。

“特莎有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心里话,你知不知道?”莱斯莉以顺带一提的口气问。这时他们三人一起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