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3/9页)

“即使你请我,我也不方便。”她蹙着眉头答道。

水壶开始发出滚热的吱吱声了,而那些恋战不休的女侍们居然连看也不看一眼。

“在电话里办事,总是这么困难,你不觉得吗?”巴雷说着,“就好像是让自己对着一堆塑料花讲话,我是说,不是对着真人的面孔讲话。我个人很讨厌这种怪里怪气的东西。你呢?”

“讨厌什么?对不起,我没有听懂。”

“电话!隔着一段距离和人说话。”水壶开始冒水喷在瓦斯炉上了。“你没法看到别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法想像他们会是什么样儿。”

马上切入主题!他告诉他自己,就是现在。

“前几天我才跟我在出版界的一位朋友谈起同样的事情。”他以同样的愉悦语气,同样的音量,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在讨论一个人送给我们看的书时说的。我已经拿给他看过,是在完全秘密的情况下做的。而他则对这本小说着迷得要命。他说这是他多年以来看过的最棒的小说。他甚至说这是一颗炸弹。”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对着他直视。“但是,多么奇怪!连一张作者的照片都没有。”他装腔作势地继续说道,“我甚至连那位作者姓啥名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他是从何处得到资料,学到技艺等等的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就像我听到一首曲子,但无法确定它是勃拉姆斯的作品,还是科尔·波特的作品一样。”

她蹙着眉,把双唇抿进去,似乎是要把它们弄湿润一点。“我认为不应该侵占一位艺术家个人的隐私。有些作家只愿意以不具名的身份写作。天才就是天才。天才是不需要任何解释的。”

“嗯!我所讲的,也并不是什么解释不解释的问题,而是真实性的问题。”巴雷解释道。沿着她面颊骨的地方有一些汗毛,但却不像她的黑发,而是金色的。“我的意思是说,你是知道出版业的。举例来说,如果有个人写了一部有关缅甸北部山区民族的小说,那么,读者就绝对有权利问,他是否到过明斯克以南的地方。特别是把这部小说当做是一部非常重要的小说时。根据我的这一位密友告诉我的,这部小说是一部足以震撼世界的作品。我想,在这么一件非比寻常的事件上,你绝对有权利要求作者站出来,证实他的资格吧!”

那位年长的女人比别的女人都要勇敢,她把滚烫的水注入那个茶壶。第二个女人打开现钞柜,第三个女人正抓把茶叶盛到手提吊秤上。巴雷把手伸进裤袋,拿了一张三个卢布的钞票出来,那位站在收银台的女人看到之后发出了失望的嘀咕声。

“我想她是要零钱吧?”巴雷呆呆地说,“我们不也都缺零钱吗?”

正说着,他看到卡佳把三十个小铜板放到了柜台上,笑了笑。她笑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他拿着书和袋子,她拿着那一盘碟子和杯子跟在他后面。但是就在他们到达桌边的时候,她向他说了一段具有挑战性的话。

“如果一位作家有必要证实自己所言属实,那么为他出版书的出版商岂不更应如此吗?”她说。

“哦,我是赞成各方面都要诚实。底牌在桌上亮得越多,大家都会越好过。”

“据所得到的消息,那位作者是从一位俄国诗人处得到灵感的。”

“佩切林,”巴雷答道,“我查过他的资料,他在一八〇七年出生于基辅的戴莫卡。”

她的嘴唇就着杯子的边缘,眼睑垂了下来。虽然巴雷的心里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事情,但此时也情不自禁地注意到从她头发中露出的右耳。傍晚的光线从窗外照了进来,她的耳朵在光线的照射之下,成了半透明的。

“那位作家从一位英国人那儿得到了一些有关世界和平的灵感。”她以一种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态度说。

“你想他会想再见那位英国人一面吗?”

“我可以问问他,但我现在还不知道。”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那位英国人想再跟他见一面。”巴雷说道,“他们之间有太多可谈的事了。你住在哪里?”

“跟我的孩子住在一起。”

“你的孩子住在哪里?”

对方停顿了一下。巴雷这回心里又升起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他想自己可能已在不知不觉中问了不该问的话。

“我们住的地方距离机场地铁站很近。那儿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机场了,取而代之的是公寓。巴雷先生,你预备在莫斯科待多久?”

“一个星期。能否给我你所住的公寓地址?”

“不方便给。你在莫斯科的时候,都会待在这间敖得萨旅馆吗?”

“除非他们把我赶出去。你的先生在哪儿高就?”

“那不重要。”

“他是不是干出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