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夤夜缉凶(第2/7页)

田老汉顿了顿,缓缓答道:“正是……二位恩公若嫌俺是‘拳匪’出身……只管拿了俺去送官……”

查仵作看了看冯慎,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人家,这又是什么话!”冯慎抬眼看了看那守在炉边的老妇,低声说道,“您老且住了声,我去去便来。”

说完,冯慎便走到那炉边,对那老妇说道:“这位嬷嬷,不知这茶棚之中,可备得酒浆?”

“客官要吃酒?”那老妇见问,忙道,“可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并未备下什么酒水啊。”

“倒有些棘手了……”冯慎故作为难道,“眼下这天寒地冻的……我们想烫些酒水暖身……茶棚未备,却不知附近有无售酒之处?若是有,能否劳烦嬷嬷替我们打一觚过来?”

“村里头倒是有酿酒的,”老妇面露难色,“可那村里离这儿有个三里多地,一来一回的怕要耽误生意……”

“嬷嬷放心,”冯慎从怀里摸出半块碎银子,递给那老妇,“这些可否偿得上您耽误的买卖?”

“用不了这些许,”那老妇慌忙在身上的灶裙上擦了擦手,这才敢接了银子,“客官,那老身这就回村给您打酒去!剩下的,再给您还来……”

“不必了,”冯慎笑道,“剩下的嬷嬷自个儿留着便好!”

“多谢客官了!”那老妇一听,赶紧对冯慎千恩万谢,拿着银子便欢天喜地地去了。

其他人见冯慎这般,知道他是想借故支开老妇。于是,也都闭着嘴不说话。直到那老妇走远了,这才接着上茬盘道起来。

“老汉罪过,”听得周围无杂人了,那田老汉才说道,“又让冯恩公坏钞。”

“老人家言重了,”冯慎摆摆手,道,“方才听得您老提到什么义和拳……”

“是啊!”查仵作也皱眉道,“庚子年那事,虽过去了几年,可眼下朝廷里好像还在压禁拳党啊……”

“唉……可说是呢,”田老汉长叹一口,“不过这事要说,得倒回好几年前,想当年……”

“哎呀爷爷!”田老汉刚要开口,那香瓜却将小嘴一噘,“又要说你那些个事啊?俺听了百八十回了,耳朵眼里都快磨出茧子来了!你们要说,俺可不想听了。俺困了,得先打个盹儿。”

说完,香瓜便将眼前的盘碟一推,真个趴在桌上睡将起来。

“这憨妮子,”田老汉苦笑一下,“好容易吃了顿饱饭,又似之前那般没心没肺了。”

见那香瓜直来直去的性子,冯慎与查仵作也不由得笑笑,任她伏在桌上歇晌。

田老汉咳嗽几声,开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述出来:

这田老汉年轻时,凭着一身的好拳脚,在一家镖行里押镖解运。等到年纪大了,也不愿意走南闯北了,便回了家乡,安生养老。

田老汉有个独子,长成后也讨了一房媳妇。婚后一年,夫妇二人便生了个丫头,也就是香瓜。田老汉走镖时,积下不少家底,一家人吃吃穿穿,过得倒也富足。

可天有不测。那一年山东大涝。暴雨连下不停,使得黄河决了口。那洪水泛滥,一直淹到了平原县来。好容易等得洪水退了,却因那淹死的人畜来不及捞,又衍了尸毒,起了瘟疫。

那瘟疫来得凶,十户里面有八户绝,见天都有人染疫毙命。开始人死了,还能去置办口薄板棺材,可到了后头,人死的太多,埋都埋不过来,索性用破席子卷了,找个乱葬岗随便一扔,任凭野狗撕扯。香瓜的爹娘,就是在那会儿染疫双亡。整个田家,只剩下爷孙俩相依度日。

一老一少,日子过得就有些紧巴。田老汉年岁大了,也下不得地,而香瓜尚小,又是个女娃子,自然也当不起家。

田老汉思来想去,打算趁着那些套路还没忘,开家馆场授武。平原县民风剽悍,个个讲义尚武。田老汉早年间在当地颇有名声,于是跟来学拳的人也不少。有钱的人家,送些拳资。手头紧的,就担来些米面。凭着这份收入和四邻的接济,田老汉与那香瓜倒也不至于受饥挨饿。

香瓜那会还小,总见家里有人舞枪弄棒的,她觉得有趣,也便偷偷跟在后面,耍个一招半式。田老汉一看香瓜学得还有模有样,心里也欢喜得紧。想她若有个一技傍身,等以后自己没了,也不怕受人欺负。于是,便让香瓜也跟着那些师兄弟们学拳。

别看香瓜大大咧咧的,学起武来倒是不含糊。除去了套路,香瓜倒不好刀剑,而是喜欢掷石子玩。几年下来,不光是拳脚大进,那石子掷的,竟如行家射暗器一般精准。随手一扬,趴在那几丈高大树上的鸣蝉便应声而落。不敢说百发百中,但十下里面,起码能打着个七八下。

香瓜如何如何,且按下不提。单说田老汉收的那帮人里,有个年过三旬的老徒弟。这人唤作李长水,是邻村杠子李庄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