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4(第3/5页)

再一次,我又是孤单一人了。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我忍不住微笑,想到两年的差异有多么大:要是他们死亡的顺序颠倒过来,我知道比尔会留下大笔遗产给我。但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格蕾丝把所有财产留给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要以她的名字重建古典大师展览馆。

这个消息是同一个律师写信告诉我的,他还提起有一件关于比尔遗产的小事必须完成。我跟他说等我下一次回美国,会去他纽约的事务所拜访—然后差不多就忘了这件事。格蕾丝遗赠的支票还是照样每年会寄来,这表示我可以过得很优裕,远远不是政府退休金能供得起的。

最实质的优点,就是巴黎的这套公寓,这会儿我迅速穿过大宅里原先的厨房—现在已经改建为机房—然后爬过防火阶梯,走向我那户公寓。我打开电梯旁一道隐秘的门,冲进了那个小小的门厅。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是我七十岁的邻居丹努塔·弗黑夫人,住在这栋大宅里最豪华的一户。她是一位贵族企业家的遗孀,总是打扮得干净利落,而且她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可以让其他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像是第三世界的人。

她看到我舌头舔着发干的嘴唇,衬衫下摆翻出来。“出了什么事吗,坎波先生?”她用她那种很难懂的上流社会法语问。

她以为我名叫彼得·坎波,是个正在休长假的风险基金的经理人—我想能在我这个年纪住得起这栋公寓,又不必工作,唯一可能的职业就是这个了。

“没事,夫人—只是担心我没关掉烤箱。”我撒谎说。

电梯来了,她进去,我打开那扇钢芯门的门锁,进入我那套公寓。我把门闩上,没开任何灯,匆忙朝里走,经过的客厅里有美丽的凸窗,有一小批逐渐茁壮的当代艺术收藏。比尔若是天堂有知,应该会很高兴的。

在黑暗中,我打开更衣室的一个衣橱,朝一个小小的嵌地式保险柜输入密码。里头有一大笔现金、一沓纸、八本不同姓名的护照,还有三把手枪。我拿出一把使用9毫米口径子弹、装了加长枪管的格洛克手枪—三把中最精确的一把—检查了一下枪机,又抓了一个备用弹匣。

我把枪插进腰带里,思索着一路回家时不断在我脑袋里面回荡的问题:如果是那些希腊人,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理论上,我想得到的就是那些俄罗斯人刚好发现一些东西,于是交给了这些希腊人,一方面是看在以前合作的分上,另外一方面,当然也拿到了一大笔钱。

或者我在瑞雪卢私人银行里犯了什么小错,于是马可斯·布榭告诉了他的客户,因而追查到我是谁?但无论是哪个情况,那些希腊人是如何追到巴黎来的?老天在上,我是用完全不同的身份住在这里的啊。

有人敲门,声音坚定而明确。

我没回应。我早知道敌人要进入这栋建筑物不会太难—门房弗杭索瓦是个爱诉苦的中年男子,他老是让前门开着,自己跑出去开发当奴才的新招数。他大概才刚听到弗黑夫人搭电梯下去,就冲到街上告诉礼车司机,而且大惊小怪地伺候半天,好确定自己会登上她圣诞节的送礼名单。

我毫不犹豫,完全照着以往的训练做—迅速而安静地走向公寓后方。经验丰富的杀手会采用的一个策略,就是按门铃之前,先在门上贴两三盎司的塞姆汀塑料炸药。

接着杀手会找掩护—在我家的话,那就是进入电梯里—然后用手机引爆炸药。一架泛美航空的103号班机曾被八盎司的塞姆汀炸得坠毁在苏格兰的洛克比,所以你就可以想象,两三盎司的塞姆汀会对一扇钢制门和凑在窥视孔上的人造成什么伤害。

我穿过厨房,抓了一件外套好遮住那把格洛克手枪,然后走向客房。这栋建筑物还是库西耶伯爵的大宅时,他的仆人们会使用一台手摇式升降机,把餐点从厨房送到用餐室。这个升降梯的出口当时就在餐具室里—也就是现在的客房。

后旧宅翻修时,把升降机井改成了电线通道,而我住进来后,就借口要安装高速光纤电缆到我的计算机上,以随时留意我其实不存在的风险基金活动,因此取得房东许可,找了个曾帮“空降师”安装监控设备的包商,进入那个升降机井。我让他在里头装了个梯子,通到地下室。我当时觉得,这么一来,付那个天价房租也还算值得。现在更觉得太划算了。

我打开一个橱柜门,拿掉入口的小镶板,不到一分钟就走向建筑后方的一条窄巷。我预料随时会听到这栋19世纪建筑物的正面和列入公共遗产的凸窗会被炸开,落在香榭丽舍大道上。

什么都没有。是什么阻止他们了?我猜想,在玛德莲大道上跟丢我之后,他们就立刻回到我的公寓。但因为一开始不确定我是不是会回来,就先敲门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