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05(第2/3页)

他们持续查下去,不光是我们锁定为目标人物的信息,还有每个同姓的人,以确保能清查出所有的家族成员。所有的查询都是阿拉伯文,所以我无法看出他们的进度,但我敬畏地看着那一墙墙硬盘旋转并搜寻,一个个人员离开座位进入大楼深处,又带着一堆旧的文件档案回来。还有一批打字员坐在中央控制台后头,持续更新一份摘要报告,好让那位主任过目。

那些分析人员和探员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午餐,只偶尔停下来抓一杯咖啡或互相喊着,直到三个小时后,整个房间到处丢着印出来的纸张和长串的报表,其中最资深的一个调查员从档案库回来,拿着薄薄的一个官方活页夹,上头系着红丝带。他礼貌地用阿拉伯语喊了那位主任一声,接下来说了些话,不管他说了什么,都让每个人停下来转向主任。

他接过那个薄薄的活页夹,下垂的双眼看了一下,又要来了最新版的摘要报告,然后转向我。

“我们现在有了需要的一切了,威尔森先生,”他说,“我必须承认,我很困惑—我想这里有一个严重的错误。”

“什么样的错误?”我说,按捺住深深的恐惧,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在找的这位男人是扎卡里亚·纳苏里。”他说,递给我一张阿拉伯文的出生证明复印件。

我接过来,看了一会儿。我唯一想得到的就是:为了要得到这张纸,我走了好长一段辛苦的路。以某种角度来说,花了我一辈子。

“你提到的那个女人,”他继续说,“蕾拉·纳苏里,有一个姊姊和一个哥哥。这位哥哥就是扎卡里亚,大她五岁,也是在吉达出生的。

“他们的父亲是‘红海海洋生物学研究局’的生物学家。显然,他专门研究的是……”他不太懂拉丁文,但还是设法念出来,“Amphiprionocellaris。”

会议室里其他几十个人笑了起来—天晓得那是什么。

“小丑鱼,”我低声说,恍然大悟。我把那张出生证明放进一个透明活页夹内,摆在我手机旁边。“英语是叫小丑鱼。我想我在找的人把它当成某种代号,大概用来登入某个网络论坛。”

那个主任只是点点头,然后又继续:“根据数据库的档案,我前任的调查总局主任很熟悉他们的父亲。二十五年前,他被处决了。”

我吓了一跳。“处决?”我说,“什么罪名?”

那主任浏览了两份文件,找到他要的那份。“尘世的腐败。”

“对不起,但是‘尘世的腐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起来。“差不多就是我们想到的任何事情。”他的所有手下也几乎都觉得好笑。“在这个案子,”他继续说,“指的是他批评王室家族,还鼓吹要推翻。”忽然间,他没笑了,他的探员也全都不敢笑—我们谈的可是他的家族。

“处决是公开举行,是吗?”我问。

“是的,”他回答,“他被斩首了,就在主清真寺外的停车场。”

我低下头—老天,真是可怕。公开斩首有可能让任何人都变得激进—难怪他儿子长大变成恐怖分子。“扎卡里亚·纳苏里当时几岁?”

他又查了一些档案。“十四岁。”

我叹气。“有任何他目睹处决的证据吗?”整件事真是个灾难,我猜想什么状况都有可能。

“没有人确定,不过有一张在广场拍的照片,当时的几个探员认为大概就是他,于是就把照片放在他们家族的档案里。”他从档案夹里拿出一张旧照片,递过来给我。

那是黑白照片,从一个很高的角度拍摄的,显然是监控照相机。里头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少年,在几乎走空的广场上,一阵强烈的沙漠热风吹袭着他。

那男孩站着的模样孤单极了,所有的身体语言都清楚显示出他的痛苦和失落,因而我很相信那就是他。画面中,一个警察走近了,举起手上的竹杖,想赶他走,于是那男孩半转身背对着摄影机,别开了脸。即使有他当时的照片,我也还是看不见他的脸。我当时还不明白,但这是个坏预兆。

我把照片也放进透明活页夹里,那个主任继续:“移民局的数据显示,这位父亲被处决后不久,母亲就带着三个子女搬去巴林了。

“我想她也没有什么选择—因为她丈夫的罪名,她会被亲友们排斥。还是早走早好。”他说着耸了耸肩。

他又伸手去拿另一个活页夹,白袍的袖子往上缩,露出一只黄金镶蓝宝石的劳力士手表,价值大概比大部分人一辈子赚的钱还要多。他从档案夹里拿出一沓纸张。我猜想,那是监控这家人的外勤探员报告。

“她找了一份工作,”那个主任说,浏览着手上的纸,“同时不再戴头纱。这告诉我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