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 复制人 第四十章 余纯顺走向他的墓地(第2/2页)

我指了指季风,说:“你穿越罗布泊的时候,她10岁。”

余纯顺看了看我,眼神有些涣散:“我想是不是我太累了,你们都是我的幻觉……”

我说:“1998年,我在《女友》杂志社当主编,我记得我还刊发过一篇悼念你的文章。”

余纯顺低头想了很久,终于说:“我说过的,如果这次穿越不成功,那是天亡我也……”

我说:“你可以放弃啊,跟我们一起走。”

他摇摇头,神态有些悲壮:“你们不可能把我带到2013年去,我必须走我自己的路。”

我说:“我们也想不到我们会来到1996年,遇到你。谁都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没有接茬,而是突然问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最后为什么没有走出去?”

我说:“你走错路了。”

他盯住了我:“我怎么走错路了?”

我说:“事情都过去17年了,我有点记不清了,好像你遇难的地方,离你埋水的地方只有3公里。”

他犹豫起来。

我说:“听我的,上车吧!”

他四下望了望,似乎不甘心放弃。

季风说:“相信我们。”

他终于点了点头,说:“我先跟你们去前进桥,然后选个日子重走吧。”

他把旅行包放在我的车箱上,把草帽拿在手中,坐在了副驾位置上。

我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我不知道把余纯顺带上这个决定是福是祸。

假如,我们真的把余纯顺带出了罗布泊,那么就等于改变了一切,网上那些关于余纯顺遇难的新闻将不复存在了吗?

太多的人都知道余纯顺事件,他们的记忆也会被删除?

如果我们遇到的是彭加木,他只是在罗布泊神秘失踪了33年之后,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容颜依旧,恍惚一瞬间——那算是神奇。

可是,余纯顺确确实实已经死亡,如果他死而复活,那算什么?

也许,我们终归是走不出去的,最后,我们将和这位探险家一起葬身此地。有一天,营救人员找到了余纯顺的尸体,为他立了墓碑。又在余纯顺墓碑附近,找到了我们14个人的尸体……

余纯顺说话了:“你贵姓?”

我说:“周,周德东。”

他说:“我跟你们在一起,明天傍晚还会刮沙尘暴吗?”

我糊涂了:“老实说,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现在是你的时间,还是我们的时间。”

停了停,余纯顺又问:“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我说:“我是从兰城来的,后面那个女孩叫季风,她也是从兰城来的。后面那个男孩叫令狐山,他是本地人。”

余纯顺回头看了看季风和令狐山,说:“噢。”

季风和令狐山都没敢说话。

盐壳下覆盖着虚土、细沙,车爬行很吃力。

余纯顺又说:“我是……怎么死的?”

我说:“高温,因为缺水引起急性脱水,全身衰竭。”

余纯顺说:“他们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我说:“一周之后吧,差不多。”

余纯顺很奇怪地笑了笑:“当时我是什么样子?”

我说:“对于我来说,年头太久了,只记得你躺在帐篷里,脑袋朝着上海的方向。”

余纯顺说:“你不是刊发过悼念我的文章吗?应该记得的,没关系。”

说完,他久久地看着我,等着我回答。

我说:“营救人员找到了你的帐篷,蓝色的,一角已经坍塌,他们走近帐篷,呼喊你的名字,闻到一股恶臭。一把藏刀扔在帐篷门口,没看到刀鞘。他们看到你的时候,都呆住了,你脑袋肿胀,五官都失去了比例,头发和胡子就像洗过一样,上身裸露着,都是水泡,大的就像乒乓球。胳膊肘压着你的草帽,你的睡袋捆成一卷,在身下压着。”

现在,那顶蓝色帐篷,那把藏刀以及刀鞘,还有睡袋,应该都在他的旅行包里。那个草帽被他抓在手上。

余纯顺想了想,又问:“我被埋在哪儿了?”

我说:“你倒下的地方。”

我避开了遇难一词。

我们的聊天内容太压抑了,我想换个话题,对他讲讲我们的处境。

他把脑袋转向窗外,看着黑暗的荒漠,继续问我:“他们给我立的墓碑是什么样的?”

我说:“大理石的,还雕刻了你的铜质头像……”

季风突然说:“周老大,你看旁边!”

我朝旁边看去,大惊——不远处立着一个墓碑!我们到达了余纯顺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