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4/4页)

两个男人从屋里出来。

他们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密切交谈着。让-皮埃尔一瘸一拐地穿过院子,来到通向房顶的楼梯面前。他吃力地上了一个台阶,又下来了。短暂交换了只言片语后,安纳托利上了台阶。

埃利斯屏住了呼吸。

安纳托利上了屋顶。跟之前搜查的士兵一样瞅了一眼凌乱堆放的床单,看了看周围的房子,又转了回来。同样,他也用鞋子的前端试探法拉的垫子,然后屈膝跪在香塔尔身旁。

他轻轻揭开床单。

香塔尔粉嫩的小脸出现在视线内,简失声大叫。

埃利斯想,如果他们要的是简,一定会带走孩子。为了孩子,简一定会自投罗网。

安纳托利盯着她看了许久。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埃利斯紧紧按住她:“等等,先看看情况。”

他瞪大眼睛想看清孩子脸上的表情,但距离实在太远。

安纳托利似乎在思索。

突然,他仿佛下定了决心。

他放下单子给孩子盖好,继而起身离开。

简号啕大哭。

安纳托利站在屋顶对着让-皮埃尔喊话,摇着头示意房顶上没有发现,然后回到院中。

“他这是要干什么?”埃利斯疑惑道。摇头说明安纳托利没对让-皮埃尔说实话,骗他说房顶上没人。言下之意,让-皮埃尔想把孩子带走,但安纳托利不想。也就是说,让-皮埃尔想找到简,而苏联人对她没兴趣。

安纳托利的目的何在?

显而易见,他是冲着埃利斯来的。

“可能是我搞砸了。”埃利斯半自言自语道。让-皮埃尔想找到简和孩子,而安纳托利想抓到他,一雪昨日之耻。他想阻止埃利斯带着签署好的反抗联合协约返回美国,再把他送上法庭,以此向世界证明,美国的中情局才是阿富汗反抗的幕后指使。我昨天就应该想到。他暗自后悔,当时想的只有胜利和简。不过,安纳托利不可能知道我在这儿:可能在达戈村、在阿斯塔纳,也有可能跟马苏德一起躲在山里,没那么轻易被发现。但安纳托利已经很接近了。他直觉敏锐,是个强劲的对手——战斗还没有结束。

简还在哭泣。埃利斯摸摸她的头发,一面轻声安慰,一面看着让-皮埃尔和安纳托利走向田中待命的直升机。

山顶降落的“雌鹿”再次升空,从埃利斯和简头上掠过。埃利斯担心山洞诊所里那七名受伤的游击队员,不知他们是否遭到拷问,或被抓走。

一切都结束得太快了。士兵两两一排出了清真寺,一出门立马上了“河马”直升机。安纳托利和让-皮埃尔坐上“雌鹿”。丑陋的怪物一架架升空,摇摇晃晃直到越过山顶才排成一线,加速向南而去。

深知简心中担心,埃利斯道:“再多等等,待所有的直升机都走远了再露面,别闹得前功尽弃。”

她流着泪默默点点头。

村民零星出了清真寺,一个个惊魂未定。最后一架直升机升空南去。简赶忙爬出睡袋,穿上衣服朝山下跑去,一边跑一边整理衣装。埃利斯眼看她离去,尽管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还是不免觉得受到冷落。他还不打算立马追上去。让她和孩子单独享受团聚。

简消失在毛拉的房舍之后。埃利斯眺望村庄,一切都开始恢复正常。他能听到大叫声,孩子们跑来跑去扮演直升机,或竖起手指假装手枪,或把鸡群轰进院子里进行“审问”。多数成年人都缓步走回家中,个个心有余悸。

埃利斯想起山上受伤的游击队员和放哨的穆萨,决定上山去看看。他穿起衣服,卷起睡袋,朝山道走去。

他想起艾伦·温徳曼身着灰色西装,系着条纹领带坐在华盛顿的餐厅,一边对着盘中的色拉戳戳点点,一边道:“苏联人有多大胜算能抓到我们的人?”埃利斯的回答是“微乎其微”。如果他们抓不到马苏德,又怎么能抓到去见马苏德的卧底特工?如今他知道了答案:因为让-皮埃尔。“该死的让-皮埃尔!”他大声咒骂道。

他来到山上的空地。山洞诊所里没有一点动静,希望苏联人没把穆萨和伤员抓走,不然穆罕默德一定会伤心死。

他走进洞中。太阳已经升起,洞里的一切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静静地躺着。埃利斯用达里语问:“你们都没事儿吧?”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天哪!”

他跪在离他最近的队员身旁,用手试探那张满是胡须的脸。那名队员躺在血泊中,头部中枪,是近距离射击。

埃利斯赶紧去查看其他人。

所有人都死了,包括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