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鱼肠剑的前世今生(第2/10页)

张明泉和朱圣听有些不明白,相互看了一眼,问:“说……说什么?”

“把这段时间里所有关于胡启立的事,无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全都一五一十说出来。”胡客在厅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下,抬眼看着两人。

朱圣听和张明泉被胡客锥子般的目光盯住,如芒在背,惶恐不安。

“是,是……这就说,这就说……”朱圣听率先开了口,他哆嗦着嗓音,“那得从……得从王巡抚在上海被刺说起了……”

朱圣听口中的王巡抚,便是清泉县巡抚大院的主人——前广西巡抚王之春。

在广西任巡抚期间,王之春因预借法兵镇压革命党一事,激起国内轰轰烈烈的拒法运动,事情闹大后,朝廷为平息各界民众的不满情绪,只好委屈一下王之春,先将他解职,待罪京师,不久后迁寓上海。

正是在王之春闲居上海期间,轰动一时的“金谷香刺杀案”发生了。

光绪三十年冬月十九日,晚,天气浅寒。

王之春坐在轿子里,忍受着起伏不定的颠簸。此时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不远处的目的地——位于英租界四马路的金谷香西菜馆,有一场围绕他的暗杀计划,正在秘密地展开。

以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出身的王之春,能屹立官场三十余年而不倒,其嗅觉之敏锐,自然不言而喻。当他意识到餐厅的侍者有问题时,急忙借口推托,离席下楼,企图逃走。然而潜伏在楼下的革命党人万福华,在千钧一发的当口拦住了他,并掏出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王之春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动弹不得。如无意外,枪声一响,他的老命就将呜呼哀哉。这本是他任巡抚时镇压革命党而应得的下场。

然而意外却发生了。

王之春实在命不该绝,万福华屡扣扳机,枪却始终未响。

说来可笑,负责行刺的万福华、陈自新等人都携带了手枪,陈自新等人假扮成侍者潜伏在二楼上,万福华一个人埋伏于楼下,别人的手枪都是新购的,唯独万福华的手枪是借自友人张继之手。这把借来的手枪,撞针已经老坏,万福华事先并未试用,是以不知。

这戏剧化的一幕,令刺杀与被刺杀的双方都愣住了。

王之春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奔走躲避,同时大呼救命。

无巧不巧,馆外的街道上正好有一群英租界的巡捕经过。这群巡捕冲进餐厅,抓捕了万福华,其余革命党人均趁乱逃走,刺杀行动宣告失败。

该案牵连黄兴、章士钊等人被捕入狱,蔡元培、杨笃生、秋瑾等多位名士奔走营救,成为当年轰动一时的大案。

逃过一劫的王之春,情绪低落到了谷底。被朝廷暂时解职不说,还被革命党人视为非拔不可的眼中钉,这日子还怎么过?每时每刻,他都困顿在恐惧和彷徨的情绪里。这位时年六十二岁的老人,最终决定永远地退出政治舞台。他想回家乡清泉县静居,做一个不问世事的清乐翁,过几年舒坦日子。

返乡的途中,沿途地方官员们纷纷前来迎送,设宴为他送别。王之春深谙官场之道,不愿在退休之际得罪某人,于是一一赴宴,命三儿子王幕安,先行押运行李和财物返乡。

王幕安此次返乡,从水路换陆路,行程逾千里,一直是顺风顺水,平安无事,直到离清泉县仅剩下二十里地的沙子垅。

“三炷香”

沙子垅是清泉县北官道上的必经之地。王幕安随父亲在外多年,是以不知早在两年前,沙子垅就聚集了一批亡命之徒,占山建寨,杀人越货,成为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土匪据点。

匪信子早就踩过货色,近百号匪崽子窝在沙子垅旁的阴龙沟里,等着“割稻”。

后面发生的事十分简单。

傍晚时分,王家的马队经过,土匪杀出,镖师不敌,王幕安及妻妾随从望风而逃,财物和行李全部被劫。

一口口的扣锁大箱被挂在扁担上,经流土坡、吊藤崖、悬木桥和桐树林,摇摇晃晃地抬进了山巅寨。

寨中高挂灯笼,张罗酒席,庆祝“丰收”。一张张酒桌首尾相连,摆成圆圈状,以讨个圆圆满满的彩头。

秦副寨主主持丰收宴,按照惯例,要先给关二爷拈上三炷香。

接着就是当众“开流”。所有的箱子被抬到圈子中央,秦副寨主一声令下,箱子一口接一口地打开。

毕竟是巡抚大员的家财,货色不菲,坝子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开到第十一口箱子时,锁撬掉了,箱子却怎么也打不开,仔细一检查,原来是被铁钉钉牢了。在得到秦副寨主的首肯后,撬锁的人一斧头斫下去,木箱子稀里哗啦地破了,露出一口黄澄澄的铜皮箱子来。

匪崽子们的眼睛立刻都绿了,不少人更是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