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 07

这天晚上,勇树和志摩子两个人久违地慢慢吃了一顿饭。自从武志死后,他们就没有安稳下来的时候。

吃到一半,志摩子停下了筷子,呆滞地看着隔壁的房间。

“怎么了?”勇树问她,也朝那边看了过去。

志摩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保持这个姿势待了半晌。

“我在想,那件球衣,已经没有必要再洗了……”她挽起微微散乱的头发说道。

隔壁的房间,武志那件洗好了的球衣挂在那里。背面是“开阳高中队1号”,膝盖的部位已经磨得有些薄了。

我会自己洗的——武志老是这么说。说什么呢,有这个时间你肯定去训练了——这是志摩子对此必答的一句话。

“妈妈,”勇树唤道,“哥哥对你一直很感激。”

志摩子略带迷茫地移开了视线,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低下了头。

“傻孩子。”她低声说道。不知她说的是勇树还是武志。“我只是想,一家人和和睦睦,开心地活下去就够啦……”

她向勇树问道:“你到现在为止都不快乐吗?”

“快乐呀。”勇树答道。

“是嘛。妈妈也很快乐……”

志摩子这么说着,目光又低垂了下去,用手边的布手巾按住眼角。

吃过晚饭,玄关的门上响起了叩击的声音。刚收拾完餐具、正用抹布擦矮桌的勇树,跟站在厨房的志摩子对了一下眼神。这个时候应该是不会有访客的。

勇树马上想到了山濑。那个死皮赖脸的男人这种时候来要账也不是不可能的。山濑不知为何不敢跟武志打交道,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碍事的人了。

“来了,请问是谁?”志摩子不安地问道。她大概也觉得会是山濑。

“这么晚了实在不好意思,”是个男人的声音,却不是山濑。“我姓竹中,有样东西务必要交给您,打扰了。”

志摩子又朝勇树看过去,意思是问他是否认识。勇树摇头,竹中这个姓听都没听过。

她打开玄关门,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穿着丧服的男子,年龄大概五十出头,体格健壮,脊背绷得挺直。他的面庞轮廓清晰,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突然造访实在抱歉。”说完,男子低下了斑白的头。因为是个标准的行礼,这个时候他的身板还是挺得笔直。“我以前跟须田正树先生一起工作过,受了须田先生很多照顾。其实我本想更早就来拜访的,只是因为尊府乔迁,一时失去了联系。”

“那您是电气工程公司的?”

“就是这样。”竹中回答道。

“啊啊,这样啊……”志摩子明白过来,“那,请进。只是这里实在狭小。”她招呼他进来。

竹中脱下鞋走到屋里,对着角落里放着的武志的骨灰正坐下来。“我是从报纸上得知这件事的,而我同时也知道了尊府的地址。”竹中解释完,又低下头说道,“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还请节哀。”

志摩子和勇树也正襟危坐回礼。

接着,竹中得到志摩子的许可,给武志上了线香。对着武志的骨灰,他双手合十许久。勇树看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地低语些什么,但听不见。

上完香,他又面对着志摩子,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

“我从须田先生那里得到过好几次金钱上的帮助。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必须回报这些恩情。请无论如何收下这些。”

“不,可是我们素未谋面,受此大礼实在……”

志摩子意欲退回,竹中却摇着头递过信封。

“这只是归还我借来的东西罢了。我想哪怕是能当作武志的香资也满足了。”

“是,可是……”

“请不必介意。”竹中接着大略环视了屋内一圈,就站了起来说,“那我这就回去了。”

“可是,茶都已经泡好了。”

志摩子慌忙说道,要阻止他般地伸出了手。

“不了,接下来还有件事不得不办,今天晚上我就告辞了。”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们您的联系方式?”

志摩子这么说完,竹中稍事思考。“那好。”他拿出了一个记事本,在上面写上了联系方式递了过来,字写得十分漂亮。“那我就告辞了。”

竹中在玄关前面再度低头行礼,脚步声渐渐远去。

待脚步声消失,母子二人再度相对而视,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勇树把信封拿到面前,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他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恶作剧呢?

然而,看了里面的金额,他吃了一惊。“妈妈,不得了啊!这里面有三十万。”

“欸,不会吧?”

志摩子也凑到了旁边。一万元的钞票,一共三十张,一点没错。

“勇树,你快追上刚才那个人。再仔细问问这件事。”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