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一(第2/3页)

但是,倘若读者沉溺在了这充满紧张感的氛围中,就很可能错过分布在各处的伏笔。然而,那三个家庭不合情理的举动,让原本为了不使丑闻曝光而毁灭证据的俊介感到怀疑了,开始追查真正的真相。我想此时的读者一定也深深地陷入到猜疑不安中。如果读者再谨慎一点,就会发现这件事并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个推理故事从一开始就是采用倒叙的手法,叙述了多个人对犯罪事件的隐瞒过程。最近一说到小说转型的话题,我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夏树静子的《W的悲剧》。(插句话,在电影《湖畔杀人事件》中扮演美菜子的药师丸博子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湖畔杀人事件》在框架上和《W的悲剧》有着相似的情节。在《W的悲剧》里有这样一个著名的片段,药师丸博子饰演的静香大叫道:“祖父是我杀的。”)本书的结构更复杂。作者预先就估计到了一部分思维敏锐的读者有可能猜到一部分真相,从这一点上来说,作者这种将读者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自信是显而易见的。

除了伏笔,人物对话的不同语气也是本书构思严密的体现。本书是用第三人称所写,除去几个有趣的段落,基本是以俊介的语言描写为中心的。所以读者们可能会产生是从俊介的视角去诉说整个故事的错觉。

但是,虽说是以俊介的动向为主,却也并非是根据他的视角去描写的。好好读的话,你会发现,书中出场人物的心理活动都没有描写。虽然人物的内心活动可以通过诸如眉头缩紧或歪头等表情或动作去展现,然而,这是一部几乎所有的出场人物都在装腔作势的小说,并不能保证他们的表情与动作就是他们内心的真实写照。此外,更让人震惊的是,小说中没有任何对俊介内心的描写。关于他内心动向的处理,和其他人物是同样的。当然,读者可以试着从外在的言语和行为去推断。总之,本书不只是从俊介的视角去叙述的,包括俊介在内,作者客观公平地对所有的人物的言行进行了描写。

抛弃对出场人物的心理描写,这种做法在这部推理小说中起着两大作用。第一,担任侦探一角的俊介,追查真相到哪个阶段才不应该把他的内心展示给读者?也就是说,一旦作者从一开始就加入了俊介的内心描写,那么若不对他在察觉到其他三个家庭的不合理举动时的疑惑,以及推理过程中的情绪变化还有查明真相时内心的震惊进行描写的话,就会显得不自然。但若具体地去描写内心活动的话,读者就能简简单单地找到真相了。(特别是这本书,俊介一开始是持有一点点疑惑的,但紧接着出乎预料地快速进入了从犯的角色。)作为作者,肯定想要避开这个点。因此,取而代之的是俊介看到的、听到的事物,所有的一切都被认为是合理的。毫无作用的信息,加上其他人物的言语交杂在一起的违和感,读者和俊介从中都会得出相同的结论。作者其实是在问:是谁杀了英里子?或者也可能在说:我杀了她。作者给了读者一个隐藏的真相,让读者去尝试推理。不过,这样说也许也有点不对,推理小说毕竟是不会纵容读者的。

第二,让与杀人事件相关的人物的谎言和真话难以辨别。就如坂口安吾的代表作《不连续杀人事件》,用普通的价值观无法诠释的奇怪复杂的人际关系,将真相隐藏于盲点之中,并以此作为谜题,这类正统的推理小说可谓多如牛毛。《湖畔》的人物谈不上是奇人怪人,只是因自保和同情主人公们才去隐瞒杀人的事实,这同样是推理小说。虽然人物的价值观偏离了本性,但是不能断定这是错误的,这样写能逐渐麻痹读者的常识。但是没有心理描写这种处理方式,能让人无法判断他们之中究竟有几人是从心底里信奉着那样的价值观的。这其中的不明之处,不仅是俊介有疑问,就是读者们也在研究探寻。

我在这篇解说的开头部分说本书是作为一部舞台剧作品创作的,这也是有理由的。与心理描写相对自由的小说不同,在舞台剧与影视作品中,只能通过台词和动作才能推测出出场人物的内心表现(虽然还有内心独白这种表现手法)。本书采用舞台剧的表现手法,正因为是直接切入出场人物的内心比较困难,也由此自然形成了这部推理小说的谜题。虽然我没有时间去一一接触他其他众多的作品,但也知道东野的《白夜行》,就是一部男女主角内心活动深不可测的代表作。作者再三地把特定人物的内心描写封存,应该是为了演绎出更出彩的效果。

俊介一开始在妻子杀死了自己的情人这个大事件里迷失了自我,并按照周围人所说的话去做,但他最终嗅到了这个事件的不自然,同时觉悟到自己必须完成布局。总之,本书主人公的侦探行动,同时也是他自我恢复的过程。从客观角度上来看,能让人有安全感并且拥有诚实人格的俊介,也是不太好形容的人物。最初他在孤立无助中靠自己的力量摸索真相,是有一种快感的。但这不是通过单纯的感情发泄就可以结束的。这部小说凭一条线索是看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