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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满调料的大盘子一次就端来了十几个。脸上汗出如浆,只能用胳膊去擦。拼命不停地洗,却仍来不及,水槽中的脏盘子堆积如山。

“能不能再麻利些?接下来就是高峰,这就累坏了可不像话。”哲夫在一旁说道。他头扎一条毛巾。

“不正在拼命洗吗?”

“光拼命洗,小孩子也会啊。时间宝贵,手脚还得麻利。可得洗仔细了,我的顾客中有品位、爱干净的居多。”

拓实想说,有品位、爱干净的客人会来你这脏兮兮的店吗?可还是忍住了,捏着海绵的手飞快地动着—不能得罪哲夫。

错就错在不该在当铺老板问起联络地点时,不假思索地就将百龙的广告递了过去。这么一来,拓实和时生就无法离开百龙了。拓实一对哲夫说要在店里等当铺的电话,就遭到了拒绝。

“电话是我店里的重要营业工具,怎么能随便借给你们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呢?又不是顾客,老待在店里要影响生意的。”

哲夫的话倒也在理。于是拓实说,在店里等电话的时候,可以帮他洗盘子。哲夫考虑了一会儿,同意了。

拓实与时生商量后,决定轮流洗盘子。今天白天由时生负责,猜拳时他胜了,便要求先洗。他挑得很对。白天来吃烧烤的人很少。从拓实开始洗的时候,客人就多起来了。

偷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还有十五分钟到六点。只须洗到六点,之后再等电话就没意义了,因为荒川屋六点打烊。

昨晚他们住在哲夫介绍的位于上六的商务酒店。说是酒店,其实只是房间之间有墙相隔、门上上锁的便宜旅馆,连床也没有,被褥有股霉味,还得自己来铺。不用说,浴室和厕所都是公用的。就这样,还说什么“check

in”(入住)、“check

out”(退房),相当滑稽。这或许是大阪人特有的潇洒。

睡前,时生又说起了那个叫爪冢梦作男的漫画家,但并未多说。

“总之,这是个谜团重重的漫画家,只知道生在大阪,真名也不知道。据说若去东京的出版社调查一下,或许能了解什么。”

“没兴趣。”拓实躺在被褥上,冷冰冰地说道。他不想去调查这种事情。

“我明天去那个叫高江的地方看看。”时生说。

“大概已经没有了。”

“只是改了名字,地方是不会消失的。或许能查到什么。”

“随你。”拓实盖上被子,将脊背转向时生。

今天时生洗完盘子当真出去了,也不知去高江干什么。那本漫画已经脱手,应该没什么线索了。

六点整,哲夫过来了。“哦,辛苦了。”

“当铺那边有电话来吗?”拓实擦了擦手,将卷起的衬衫袖子放下来。

“没有。这样明天又可以让你们免费洗盘子了。”哲夫诡笑道。

“明天要变更联系地点,我们去咖啡店等。”

“不好,不好。这边的咖啡店不纵容久坐的客人,还是在这里边洗盘子边等电话的好。不是还能吃烧烤吗?”

“吃倒胃口了。”拓实嗅了嗅衣服上的气味。

“烧烤吃多了就会上瘾的。我说,有客人来了。”

“找我的?”

“嗯,去看看就知道了。”哲夫用大拇指指了指店堂。

拓实来到店堂,见已坐满一半客人。竹美和杰西正并排坐在角落里。看到拓实,竹美兴奋地挥了挥手。

“你们怎么来了?”拓实见他们身边空着,便坐了下来。

“看不出来?上班前的用餐呗。”

“就带着这股气味去上班?”

“这种事都要在意,在大阪还怎么活呀?”竹美吐了口烟,她似乎已经吃完了。杰西则还在烤五花肉。

拓实明白了,就因为他来了,要洗的盘子才那么多。他心中有些烦躁。

“听哲夫说,千鹤的事有线索了。”

“嗯,也可以这么说。”

“亏你想得出来,将这儿当成联络地点,你们义务洗盘子,真是个合理建议,佩服。”

“嘲笑我?”

竹美摇摇头。“我说真的。干什么工作都只有五分钟热度的你,为了千鹤还真起劲哪。”

杰西竖起大拇指,露出雪白的牙齿。拓实却将头扭向一边。

“你又不了解我,凭什么这么说?”

这时,柜台上的电话响了,哲夫拿起了听筒。拓实与竹美面面相觑。

“请稍等。”哲夫看着拓实,无言地点了点头。

拓实赶紧跑过去接过,压低声音说:“是我。”

“小兄弟,我是荒川屋。那姑娘来了。”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楚,似乎是不想让千鹤听见。

“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好像是特意在打烊前来的。”

“和男人一起?”

“不知道,是一个人进店的。”

“你拖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