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第3/11页)

卡罗尔走到一边给宝拉让路,然后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宝拉靠在玻璃墙上,手交叉着放在胸前,仿佛这样可以掩饰最近的消瘦。黑棕色的头发看起来像是用毛巾擦干后就忘了梳,木炭色的裤子和汗衫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

“托尼怎么样了?”她问。

“我不知道,因为我刚刚才知道这起攻击事件。”卡罗尔说,小心翼翼地不让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责难。

宝拉看起来受到了刺激。“噢,天!”她咆哮道,“我绝没想到你会不知道。”然后她又沮丧地摇了摇头。“他们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最初是在周六早上看电视时知道的。那时我以为已经有人给你打过电话了。”她沮丧的声音越来越轻。

“没有人给我打电话。我在戴尔斯同我的兄弟和父母团聚。我们没有开电视或者收音机。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吗?”

“布拉德菲尔德红十字医院,”宝拉说,“他们周六给他的膝盖做了手术。我问过,他们说手术还算成功,他自己感觉也不错。”

卡罗尔站起来,抓起包,“很好。如果你要找我,就到那里去找。那么昨夜也没有发生其他事件需要我们处理?”

宝拉摇摇头。“没什么事。”

“真走运,我们手头上已经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了。”卡罗尔走到宝拉面前,拍拍她的肩膀。“我想也没什么其他事情了。”她走出去时说道,“但我仍然要再打电话确认一下。”

嘴巴很干,干得无法吞咽。这是塞满棉花一样的脑中冒出的最大的想法。他眼皮颤动着,隐约知道眼睛无法睁开一定有原因,但是他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他甚至不太确定是否要信任脑中传来的模糊的警告。睁开眼怎么会这么困难?所有人总是毫不费劲就能做到。

答案快速揭晓。“该醒了吧。”声音是从他左耳边传来。声音相当熟悉,但同他目前杂乱无章的生活有点不匹配。

托尼将头转到一边,这个动作又引起说不出是哪里的疼痛。他咕哝着睁开眼睛,然后便觉得闭着眼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我待在这里,你至少可以有人说说话。”她的嘴巴紧闭成一条线,表示并不相信这个说法,这个表情他记得很清楚。她将手提电脑关掉,放在旁边的桌上,跷起二郎腿。她的腿比她的脸美多了,托尼的这个想法毫无意义。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我想是药的原因。”他伸手去够托盘上的水杯,但是够不着。她没有动。他试着自己坐起来,却愚蠢地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左腿夹着沉重的夹板,几乎无法移动,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迫使他倒吸一口冷气。伴随着痛感,他想起来了,是劳埃德·艾伦大叫着他听不懂的话将他击倒,还想起那斧刃上耀眼的蓝色锋芒。他一度痛到麻木,最后失去了知觉。随后意识模糊,医生在谈论他,护士在讨论他,电视在播放他,而她,带来的却是愤怒和不耐烦。

“水?”他提出请求,不确定她是否愿意。

她发出一声温柔而浪漫的叹息,然后举起水杯,将吸管塞进他的嘴里,这样他不必坐起来就可以喝到水。他小口地吸着水,享受着嘴唇重新被滋润的感觉。吸,品,咽。他重复着这个过程,直到杯中的水被喝掉一半,然后将头靠回到枕头上。“你不必留在这里,”他说,“我很好。”

她哼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你而来吧?布拉德菲尔德红十字医院恰巧是我的客户之一。”

她此时还如此粗暴,这让他失望,但是他一点都不意外,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受到伤害。“装装门面,是吗?”他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怨恨。

“我的收入和信誉什么时候有过问题?这点你可以肯定。”她尖酸地看了他一眼,此时她的眼神非常像他在表示不赞同时微微眯起的眼神。“不要假装你不同意,托尼,我要是需要装门面,那你都可以代表英国去参加奥运会了。我打赌你同事中没有一个人清楚你肮脏的小心灵。”

“我有一个好老师。”他回过头来,假装在看电视上的早间报道。

“那好吧,我们没有交流的必要。我还有工作要做,但可以找人给你带书来看。我还会在周围待上一到两天,直到你能站起来。然后我就会离你远远的。”接着他听见她在椅子上坐起身,手指敲击键盘。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显然我在你的个人履历上是你最亲近的人。也许你二十年都没有更新过履历了,或者你仍然像以前一样,是没有几个朋友的可怜鬼。总有一些不太聪明的老护士在我走进来时认出我。所以我迫于礼数被困在这里。”

“我不知道你和布拉德菲尔德会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