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4页)

德西蕾关掉了西班牙语教学磁带,朝窗外的农场望去。一个人得有多蠢才会在本该出狱的前一天越狱逃跑?她考虑过,也许奥迪是在逃避接待委员会,但他也不应该急在这一天啊。按照得克萨斯州的重犯政策,如果他再次被捕可能要再坐二十五年牢。

德西蕾之前去三河监狱见过奥迪,问了他一些关于那笔钱的问题。那是两年前,奥迪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是蠢蛋。事实上,他的智商高达136,上过大学,念的是工程专业,只是中途辍学了。头上挨枪子这件事倒有可能让他的性情有所改变,但奥迪给德西蕾的印象一直是礼貌、聪明,甚至有点谦卑。他称她为女士,不曾对她的身高说三道四,甚至在被她指责说谎的时候也没有生气。

“那天发生的事我记不大清楚了,”奥迪说,“有人打了我一枪,打在头上。”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我就记得有人朝我头上打了一枪。”

德西蕾又试了一次:“你是在哪儿遇到那帮人的?”

“在休斯敦。”

“怎么遇到的?”

“我的一个远房表亲介绍的。”

“你表亲叫什么名字?”

“他跟我们不是很亲近。”

“是谁把你招去给他们干活儿的?”

“维恩·凯恩。”

“他是怎么联系到你的?”

“电话。”

“你负责做什么?”

“开车。”

“你哥呢?”

“他没有参加。”

“那你们这伙人的第四个成员是谁?”

奥迪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在德西蕾问到那笔钱的下落时,他也以相同的动作回应,还把两臂张开,仿佛准备好了随时被搜身。

德西蕾问了更多问题——足足问了一个小时,但他们只是在各种圈子里兜来兜去,直到这起抢劫案的细节扭成了一团乱麻。

“我来跟你梳理一下,”德西蕾说,她的挫败感已经无可掩藏,“你是在劫案发生前一小时才遇到你们一行的其他几个人,在劫案发生之后才知道他们的名字,并且他们当时都戴着面具?”

奥迪点了点头。

“那些钱你们本来打算怎么处理?”

“再碰头的时候把它们分掉。”

“在哪儿碰头?”

“他们没说。”

德西蕾叹了口气,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在这儿的日子并不好过,奥迪。我知道每个人都想从你身上分一杯羹——那些恶棍,这里的犯人。把这些钱还回去难道不会让你生活得相对轻松些吗?”

“我做不到。”

“那你想到有人在外面挥霍那笔钱,而你却在这里坐牢,心里不难受吗?”

“那笔钱本来就不是我的。”

“你一定觉得自己被骗了,你很生气,对吧?”

“为什么?”

“你不怨恨他们抛下你跑掉吗?”

“怨恨别人就像是你自己吞下毒药,却期待别人被毒死。”

“我相信你一定觉得这话很有深意,但是在我听来它就是狗屁。”她说。

奥迪苦笑了一下:“你曾经爱过什么人吗,特工?”

“我到这儿不是来跟你聊……”

“对不起,我不是想让你难堪。”

现在回想起这个场景,德西蕾还能感受到和当时同样的情绪。羞愧。她之前从没遇到过一个人像奥迪这样自信,对自己的命运泰然处之,更不要说他还是个犯人。他不关心前路是否艰难,或者是否根本无路可走。甚至当她指责他说谎时,他都没有生气,还向她道歉。

“你能别再说对不起了吗?”

“好的,女士,对不起。”

德西蕾来到三河监狱。她把车停在访客区,从车窗往外看去,目光沿着草地穿过缠绕着铁丝网的双层围墙,扫过塔楼和监狱主楼里的狱警。她穿好靴子,从车上下来,理了理身上的夹克,准备好接受监狱接待访客那一套繁文缛节——填写表格,交出武器和手铐,搜包。

已经有好几个女人等在那儿,等探访时间开始——这些女人都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或者说罪犯——那些被抓住了的罪犯。真是些可怜虫。糊涂蛋。骗子。低等生物。要遇到一个好的罪犯,或者说一个好人是很难的,德西蕾想着。在她看来,最好的男人通常不是同性恋就是已婚人士,或是只存在于小说中。二十分钟后,她被带进典狱长的办公室。她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让典狱长先坐下来,自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看着典狱长越来越不自在。

“奥迪·帕尔默是怎么越狱的?”

“他用从监狱洗衣房偷来的床单和洗衣机桶做成一个爪钩,靠那个爬过了围墙。越狱之前几小时,他说他要去洗衣房拿落在那儿的东西,一个尉官就让他去了,也没发现他没从那儿回来。我们觉得他应该是一直躲在洗衣房里,直到晚上十一点塔楼的守卫换班,才跑了出去。”